庭院正中擺好了刺繡的軟毯和水曲木的座塌矮幾,真正的客人還沒到,自然沒人入席,人人都在議論初來乍到的神秘闊綽公子,幾個有幸見過的人描述得繪聲繪色,也有人覺得是故弄玄虛,不屑一顧,只談些生意往來的事,彷彿是應付才來。

談話之間,徐君惟走了進來。

不管是在乎的和不在乎的人,談話都中斷了,所有人齊齊望向入口花木扶疏後,跟著接引的侍女後,一隻如玉的手撥開桂枝,走進視線。

跟著這位明朗清潤的魏公子身後,還有三個貌美難述的女子,不知是不是他的姬妾,四個人目不斜視,魏公子雖然臉上掛著笑,沒有半點傲慢的拒人於千裡之外,但還是沒人率先上去打招呼。只見魏公子突然停住腳步,抖開扇子側回身,與離他最近的一個穿著孔雀綠長裙的姬妾遮著臉低語了幾句,那姬妾本是雪山般孤清凝凍的面龐忽的融冰化雪一般,望向公子一眼,顧盼生輝,綻開淺淺的笑意,讓人目眩神迷。

其實誰也不知道,徐君惟說的是,“老大,求你笑一個吧,人家都要被你嚇死了。”

唐雲羨看著徐君惟,只好勉強一笑,人多的地方她不喜歡,待著難受,與其穿這身衣服,她更想穿夜行衣。

宴會開始,花園內又添了十幾盞燈,照得明若白晝,徐君惟被請到上座,她可不客氣直接坐過去,負責宴會的幾家商號老闆都不停換著眼神,酒過三巡也不想先開口提生意上的事情,於是只好靠著談論別的撬開話題。

“魏公子是帝京人?”

徐君惟放下酒杯,笑吟吟說道:“正是。”

“魏公子帶著姬妾南下是為了什麼樣的生意?”

“姬妾?”徐君惟眨眨眼,忽的笑了出來,別人問的是生意,她答的卻是無關的細節,“她們並不是我的姬妾,只是家中的奴僕。”

唐雲羨頭疼的厲害,清衡無奈笑笑,穆玳鼻子裡輕哼出的那細細的不屑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見。

一語驚四座,人人都打量起魏公子身後跪坐的這三位佳麗,各個姿容絕色,各有千秋,絕不是一般庸脂俗粉,哪怕是從煙花之地贖出這樣的女子,一個也只怕要他們大半的財産,但這樣的人在魏公子府上只是奴僕,無人敢信。

“魏公子真是會說笑,不怕唐突佳人嗎?”有客人覺得魏公子的牛皮吹得大了,邊敬酒別揶揄。

徐君惟的笑淡去幾分,可那股閑適的風流勁兒還是惹人注目,“我並沒有說笑,奴僕的事難道也配拿來在各位賞面請我的酒席上說笑麼?”他話音輕如春風,卻自有頓挫,不動聲色替自己解圍又排揎了說話的人。

然而這位魏公子卻對眾人的反應渾然不覺,淡笑著飲盡杯中的酒,“不過既然各位感興趣,我就客隨主便,說上一說。”他收起摺扇,並不回頭,只往後輕點三下,分別對著身後三人,“她們三個若說姿色,確實湊合,然美則美矣,毫無靈魂,也只配出外遊玩時侍奉左右,一個燒水沏茶,一個捶腿捏肩,一個穿衣疊被,也就只是如此了。”

說罷,魏公子笑了笑,在眾人驚嘆的目光中又飲了一杯。

他身後的三個女子均垂首低眉,齊聲道:“願隨侍公子左右。”

這樣一來,之前對魏公子有所懷疑的人也都感受到他豪奢的做派,這種氣度和食玉炊桂焚琴煮鶴的漠然,比再買十個大宅都更有貴氣可言。

但同樣也是這樣一來,徐君惟宴會後回到宅邸,只能揪住耳朵跪在瓦片上,可憐兮兮地哭訴,“我要不是為了咱們的大計,也不會這麼說啊!我都是被逼的!”

“我看你當時開心得很。”唐雲羨氣得腦門兒裡像有活魚在跳,清衡一直攔著她,徐君惟才沒有捱揍。

“我知道錯了嘛……”徐君惟早沒了宴會時風光無限的貴公子模樣,委委屈屈抽抽噎噎的,像誰家的小女兒受了欺負,可憐極了。

“少裝可憐,誰是你奴僕?”穆玳長眉橫翹,怒目嗔視,眼神鋒利得像刀,“誰給你捶腿捏肩燒水沏茶穿衣疊被?”

唐雲羨把手指關節捏得發出瘮人的響聲,冷冷道:“我倒是可以給她捏捏看。”

徐君惟蹭蹭蹭跪著退開五丈外,喊著清衡救我,也只有清衡才可憐她出了風頭後回來要付出上千倍的代價。

“將功補過。”唐雲羨消了消氣後說道,“後來幾個人帶你進屋密談,都說了什麼?”

徐君惟看性命無礙,又敢站起來,揉著膝蓋走近,但還是和唐雲羨與穆玳保持這安全的距離,“我誆騙他們說,知道了空船載貨的法門,他們便問我,有沒有興趣在帝京和他們一道做個穩賺不賠的生意。”

“廣青坊呢?”清衡最關心的還是那一船孩子。

“廣青坊不是他們的産業。”徐君惟低聲說道,“是帝京的生意啊……”

作者有話要說: 靠裝逼可以將功補過嗎?

小徐這是在所有人暴怒的邊緣反複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