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跑回來難道還看著你被帶走嗎?”唐雲羨蒼白的臉上表情冷淡,可語氣卻針鋒相對,沉靜的音色有些沙啞,眼裡兇悍的目光也看得出她動了怒。

穆玳怒極反笑,“不然呢?禁軍那些廢物帶走我能把我怎麼樣?”

“禁軍那些廢物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唐雲羨掃了眼秦問,“沒有別的意思,平常就是這麼叫你們的。”

秦問忽然就覺得眼眶後一跳一跳得疼起來,他遇到的危險和絕境太多了,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兩個濕透了的姑娘在他的臥房裡吵架。可他馬上一愣,意識到他並不知道今天禁軍接到了捉人的諭旨。

“我當然知道,他們今天一早就來獨一亭外面盯梢,當我是瞎啊?誰知道你又跑哪裡去了,我如果跑掉不管找誰都是危險,留下未必就是坐以待斃,要不然我一個廢人還要舔著臉等被人來救嗎?”穆玳的雙手都握成了拳。

唐雲羨冷冷一笑,“別說是一個你,十個你我也救得出來。”

“你自負武功,把自己當玉燭寺卿能耐通天,別人已經想好了出路,你殺出來什麼也不管不顧,只按你自己的方法來,我偏不服你!”穆玳本是眼尾微垂的桃花眼,怒瞪起來毫無媚態,兇橫不輸唐雲羨,她們之前就吵了一架,兩個人都在氣頭上,唐雲羨聽了這話也徹底被激怒了,越是沉默冷靜的人發起火就越是可怖,她充分的證明瞭這一點,不用皺眉也有一股怒狠醞釀在面門,“是啊,按道理你是玉燭寺少卿,你不服我就像你師父非得和我師父作對,我小時候就最討厭你師父,說話陰陽怪氣,你和她一模一樣,這點最像,見了我之後開口閉口叫我唐大人,誰是唐大人?誰會叫我唐大人?想殺我們的人這樣叫我也就算了,你又為了什麼?”

唐雲羨說話時那股居高臨下的傲慢也徹底點著了穆玳心中的火,她個子雖然嬌小,往前一步抬頭瞪人氣勢卻不弱,冷笑起來也有股寒意,“我為了什麼?你扮所有人的救星累不累?你又為了什麼?你想讓我們所有人都謝你崇拜你,我就順著你的意思這樣叫,難道還夠稱你的心如你的意?”

“我如果能像你想得這樣,今天就該答應那個混賬的邀請。”唐雲羨從沒想過自己會說這樣的氣話,她眼睛痠疼,像是繃不住要哭了,這一圈紅在慘白的臉上格外刺眼。

這七年裡她做了什麼?

她看清衡月下練劍,聽穆玳湖舟彈琴,陪醉醺醺的徐君惟穿過夜裡帝京的大街小巷。

她做到了信守一個和死人的承諾。

可這些,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秦問從來沒見過自己這個捉不住痛腳的對手這幅模樣,一時間想勸也不知該說什麼,想著要是時平朝在卻也未必能在這兩人的火氣之間說上半句話。

屋子裡安靜下來,穆玳渾身發抖,唐雲羨也好不到哪裡去,外面雷聲隆隆天地疾雨瓢潑,可也比不上這時兩個人之間誰都不肯服軟的焦灼。

唐雲羨先冷靜了下來。

讓她冷靜的卻不是頭腦,而是傷口突如其來的劇痛和周身的寒冷,她搖晃兩步,瘦削的肩膀抖得厲害,先一步扶住她的卻是穆玳。

“你受傷了?”她語氣冷冷淡淡,可手卻反應很快地摸上唐雲羨的額頭,“我路上聞到的血腥味是你身上的啊……我以為是你傷了禁軍後濺飛的血。”

唐雲羨咬牙站住,搖了搖頭,“我不是被禁軍所傷,還有清衡的安危沒有確認,你……”她忽然栽倒,穆玳一驚,連忙側跪在地,讓唐雲羨依靠著自己,“我會想辦法通知長公主,你先別動!”她看向身旁也已蹲下的秦問,“去燒熱水,拿你幹淨的衣服來,不許是沒洗過有汗味的!”

秦問點點頭,這時他也顧不上穆玳急切的語氣算不算頤指氣使,唐雲羨在他面前總是滴水不漏的樣子忽然不見,而話裡話外的秘密和身份讓他也震驚不已。

秦問起身離開後,穆玳找到了唐雲羨受傷的左臂,傷口已經發白腫脹,猙獰的傷□□錯參差裡透著一抹殘紅,像獠牙之間的血絲。

“你先休息,我們的事……以後再說。”穆玳嘴上還是不肯退讓,但語氣已經軟了。

唐雲羨虛弱地垂下眼簾,她眼睫毛太長,打濕了後就像暴雨裡合歡花炸開的絲瓣,顫抖著拼命想要抖掉沒完沒了的水珠。她並不再想吵架了。

“你說得對,我幫你們確實是為了自己。”她的聲音已經幹啞透,“沒了你們,我就真的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唐雲羨氣息漸弱,徹底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秦問: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

順便問一下,有兩個濕透了的絕色佳人在你家吵架,你能怎麼辦?線上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