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惹我生氣就好。”唐雲羨對她的保證不屑一顧,但還是好脾氣的又拍了拍她的脊背。

忽然,徐君惟原本還因為抽噎起伏的後背直挺挺僵住了。

“怎麼?”唐雲羨察覺到這絲異樣,卻被抱著看不見她的表情。

“那個……小唐……我好像又闖禍了……”徐君惟吞吞吐吐小聲說道,幾個字在濃重的鼻音裡都囫圇了。

她松開手,唐雲羨不明所以抬起頭,徐君惟一副投鼠忌器被人贓並獲的詭異表情,實在可疑。

她調轉身體朝徐君惟對著的方向看,愣住了。

時平朝在那裡不知道站了多久,臉上的表情被陽光晃得極不真切,只能看清上面沒有笑意。

那匹懼怕唐雲羨的瘦馬早已經躲在他身後,小心翼翼投來目光。

時平朝也是一身象牙白的衣服,只是緄邊磨損,這樣偏舊的衣衫他穿起來一樣清雋不俗,比方才滿堂坐著的那些衣著華貴的世家貴胄更有煢煢孑立的溫雅,今天幾乎所有帝京有官職的人都來祭拜孟原希,他也不例外。可他這個樣子,唐雲羨卻忽然心虛得不敢多看,她想到在皇宮裡,他大膽倉促的在自己額頭上吻了一下,這會兒那個地方又突然滾燙起來。

徐君惟看不下去了,她想彌補自己的過錯,準備將實情和盤托出,她挺直了脊背,朗聲道:“時大人,我……”

唐雲羨拽住她的袖口阻止這句話繼續說完,她抿緊雙唇,明明心像在被火烤得黑煙升騰,可臉上還是僵持著沒有表情的模樣。

時平朝看到後只是低頭一笑,誰也看不清他的眼睛。再抬頭時,他又掛上了笑容,那種淡淡的恰到好處的笑,和平時一樣也不一樣,唐雲羨能分辨不同,卻無法分辨自己心境的驟變。時平朝的馬不安地踏著馬蹄,像催促主人趕緊離開這裡,時平朝向徐君惟和唐雲羨分別點了點頭,這是見面該有的禮節,他也並不等兩個人的回禮,慢悠悠牽著馬,從她們身邊走過,朝山頂繼續前行。

他頎長英挺的背影消失在彎繞的竹林間,道路被密密匝匝的綠意割斷,唐雲羨攥著徐君惟衣袖的手忽然垂落下來。

“為什麼不讓我解釋一下?”徐君惟不明白,“不說我是玉燭寺的人,總可以說我女扮男裝吧?”

“都不能說。”唐雲羨明明心底像被抽空了一角,可語氣卻毋庸置疑,“四個人的殺身之禍,我們誰都不能冒險。”

徐君惟猶豫片刻,終於鼓起勇氣問道:“你……你難道都不相信自己喜歡的人嗎?”

唐雲羨愣住了,她覺得自己做好準備相信時平朝,但其實並沒有。

她可能永遠都不會嘗試完完全全的相信任何人了。

“我可能沒你想得那麼喜歡他。拿你們的安危來冒險去解釋一個誤會,不值得。”唐雲羨沉默後緩緩說道,“這些年我常做的噩夢變了樣。還是七年前的地宮,我一路在火裡逃,可腳下邁過的不是從前見過那些燒焦的同僚,而是你們。你們會在我的夢裡我的腳下忽然睜開閉著的眼睛,緊緊攥住我的腳踝,求我救救你們。但我一個個掰開你們的手指,一個人照著記憶裡的生路跑。”

“小唐……雲羨……”徐君惟不曾想會見到唐雲羨突如其來的坦率,竭力想要安慰,唐雲羨卻淡然打斷她下面要說的話,“不必說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