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2頁)
章節報錯
湖水清澈幽靜,星光灑透粼波徐徐,像天幕沉入深藍,閃閃點點的微光碟桓在身邊。唐雲羨憋著一口氣遊了一大段距離,仍然不敢抬頭換氣。
在秦問轉身前,她便看出他的意圖,悄無聲息魚一樣滑入湖水慢慢下潛,一直朝湖心遊去。
縱然是七月的夏,湖水浸透仍然滿身涼意,唐雲羨快憋不住氣了,頭是一般,還是在進玉燭寺前跑到城外別人家圍地的池塘裡偷魚練出的不入流本事,這一會兒已經足夠她頭暈腦脹。
可船實在太多了,她又鉚足勁兒往湖心再遊了幾胳膊才勉強找到個只能抬頭看清一個船底的湖面鳧了上來。
空氣終於充盈憋悶的胸肺,唐雲羨大口大口喘氣,原來走上兩三個時辰就能繞上一圈的上風湖突然一望無際了起來,頭上的水珠滑落湖中,叮咚叮咚,吱吱呀呀的聲音輕細的混雜著耳邊嗡嗡的亂響,她感到一陣猝不及防的頭暈,抬手扶住最近能扶住的東西,又喘了幾口氣後才猛然驚覺,她手下扶住的是一葉扁舟的船沿。
被風帶起的湖波輕輕撩動老舊的船身才發出那陣吱吱呀呀,唐雲羨抹掉臉上水珠,頓時愣住。
船上有人。
那人還半跪在船沿邊盯著她看。
“你……”
和那天初遇時一樣,渾天監察院少監時平朝明亮的眼眸不輸他身後滿天破碎的璀璨,他的驚訝也和當時一點沒變,他錯愕過後笑得溫和明朗,像夏日的雨過天晴,面容澄淨得不可思議。
唐雲羨愣住的時候,時平朝已經將手伸給了她。
殺意像來勢洶洶的潮汐,總能在一瞬間吞沒一切,又猛然褪去只留狼藉。在握住時平朝遞來的手時,她幾乎就要要把他拉下水中溺斃。比起編造理由,殺了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官並不難到哪裡,甚至還能一了百了永無後患。在這緊張的時局,直覺告訴唐雲羨這是最好的選擇。
但真的就像潮汐,殺意褪去,唐雲羨想到七年前的夜晚,那個看著自己的禁軍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他開弓搭箭,松開手指就能殺了自己,是什麼讓他最後放下了手?
她恍惚的瞬間,整個人被時平朝用力拉上了船。
船上沒有船伕,只有時平朝一個人,他撈起水淋淋的唐雲羨,沒有慌亂窘迫,倒像釣上魚的新手漁夫,毫不遮掩的意外之喜融化在眼角眉梢,可他再一細看,見她單薄的身體在夜風中輕輕顫動,趕忙從懷裡掏出巾帕遞過去,唐雲羨頷首接過,他們都沒有說話,遠處有一兩聲琴音和敬酒的朗聲高笑,忽然顯得他們之間的靜謐十分侷促。
最終,還是唐雲羨先走去了船頭,她找了個地方坐下,解開纏著頭發的布帶,放下濕透的長發,用時平朝的巾帕一點點擦去豐盈的水珠。
“謝謝時大人。”
時平朝坐在離她很遠的船尾,幾乎是風把這聲輕緩的道謝送到耳邊,他抬頭去看,卻只看到一團昏黃的光暈染開唐雲羨單薄的身影,風燈不是那麼亮,卻足夠照得她濕透的粗布衣服緊緊貼著曲線起伏的身體,將一切勾勒得一覽無餘,她背對著時平朝,一點點揉開夜一樣黑的長發,脖頸後是刺目的雪白,手臂每一次輕輕抬起,後背的弧線都緩緩起伏,像霧中的山嵐,隱約又透徹,月光和星光披落她纖美的肩頭,水亮的長發像鏡子,閃閃發光。
唐雲羨回頭,時平朝趕緊低頭。
唐雲羨只是抖下纏著脖子的一彎濕發,又轉了回去,時平朝像是百般掙紮過,又猶豫著抬起頭,又落下,最後幹脆站起身來。
船輕輕晃動,唐雲羨看見時平朝朝自己走來,把脫下的外套披上她的肩膀,一陣溫熱的氣息包裹住湖水泡得發冷的身軀,她輕輕一抖,再抬頭看去,時平朝已經走了回去。
“時大人是遊湖嗎?”她打破沉默,一邊捋順長發一邊輕聲問。
“是啊,約了朋友,但人沒有來,只能自己打發時間,姑娘……”他說到一半,抬頭一笑,“前幾夜在渾天監察院真是不好意思,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枯榮觀的弟子,道號清衡。”唐雲羨頓了頓,“不過我姓唐,時大人還是叫我唐姑娘就可以了。”
清衡雖然常年在觀中足不出戶清修為主,可萬一有人見過她,唐雲羨還能拿自己本名擋下懷疑,同時知道她本名和身份的人幾乎已經死光了,總比已然被人懷疑的清衡要好。
她這樣說,時平朝並沒有疑心的笑了,“唐姑娘,你怎麼……遊湖游到了湖裡?”
“我東西掉進了湖裡。”她輕描淡寫說道。
“找到了嗎?”
唐雲羨拿出長公主的白玉令牌,時平朝點點頭,“這樣重要的東西,確實不能隨便棄之不顧。”他走進船艙裡,倒了一杯酒遞給唐雲羨,“喝口酒暖一暖。”
時平朝笑容懇切溫良,這樣給姑娘貿然勸酒難免會讓人懷疑居心叵測,但他卻坦蕩從容,唐雲羨看不出他會武功的樣子,確實身上也冷,接過後一飲而盡,“多謝。”
“唐姑娘那天來渾天監察院是公主想詢問天象嗎?”時平朝不再多倒,只接過酒杯,在她對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