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沒一處是不疼的,沒一處,是幹淨的。

他髒了,被這個骯髒汙穢的世界,弄髒了。

恨,鋪天蓋地、無邊無際濃烈的恨意,將他完全淹沒,從此墜入深淵不見天日。

他想,如果今天他最後沒死,那之後,死的一定會是這個男人。

男人打完電話,又轉過身朝他走來。他麻木地望著天花板,緩緩閉上眼睛。

就在那男人伸手要碰到他的時候,門忽然被踹開了,那男人嚇了一跳退了幾步。

他睜開眼睛,木訥地轉動眼珠望過去。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顧冉失神地笑起來。那是一種,談到自己最喜歡的人時忍不住露出的微笑。

溫軟驚愕地看著他,他明明在說著這麼殘忍痛苦的事情,為什麼還能露出這樣的笑容?

那個他,是誰?

進來一共有兩個男人。為首的男子一身黑衣,看起來很年輕,不到二十歲。但卻一身肅殺之氣,面容冷漠,眼神冷冽又狠厲。

黑衣男子二話不說直接拔出消音槍對著那男人的頭連開了五槍,那男人的頭被打個稀巴爛,血肉橫飛的躺在地上。

他看著地上的屍體,一點也不害怕,他甚至覺得很痛快。如果不是因為臉部肌肉疼的沒有知覺了,他想他會笑出來。

黑衣男子走近他,他一臉驚痛、雙目猩紅地看著他。他的眼裡有悲傷、自責、憤怒……還有無盡的心疼。

他當時無法完全理解那眼神,只覺得那眼神,大概像他看到小貓渾身是傷的時候,那麼難過。

黑衣男子迅速脫了外套,然後輕輕裹住他。他的衣服很寬大,幾乎將他的身體全部蓋住。

很溫暖,從未有過的溫暖。

就像在冰天雪地裡行走了一天後,在溫暖的屋子裡喝上了第一口熱湯,暖入心扉。

外套上還殘留著他身上的餘溫,非常灼人,燙的他眼眶一紅。他原本冰涼的身體似承受不住這種陌生的溫暖,止不住地顫抖。

黑衣男子俯身輕輕地抱住他,那麼的珍重又小心翼翼,彷彿他珍貴的像是一碰就碎的昂貴瓷器。

生平第一次,有人擁抱他,如此的愛惜。

他皺眉面露抗拒,沙啞地說了句:“髒。”

黑衣男子雙臂緊了緊,沉穩有力地說:“不髒!”

這擲地有聲的兩個字狠狠擊中了他的心髒,他鼻頭猛地一酸,淚水模糊地了眼睛。一滴,兩滴,繼而瘋狂湧出,淚流滿面。

黑衣男子聲音低沉,嗓音卻很輕柔,似怕嚇到他,“對不起,我來晚了。沒事了,以後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再碰你一根頭發!”

他用盡全力舉起蒼白瘦弱的手,顫抖地緊緊抓住黑衣男子背後的衣服,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