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日子過得很苦,但更多的,是無趣,與無盡的厭惡。

每天他最討厭的,就是她接客的時候。她總會把他趕出去,讓他在門外等著。他一個人蹲在門外,透過隔音很差的房門,聽著裡面床板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還有其它聽不懂、卻覺得憎惡的聲音。有一次他很煩躁待不下去了,跑到後街去玩。

他在後街發現一隻瘦弱的流浪貓。他吃力地把小貓抱在懷裡,輕輕地撫摸它。小貓也不怕他,在他懷裡舒服地蹭著,舔他消瘦的小臉。

那年他五歲,那是他第一次笑。他很喜歡這只貓,而他當時都不知道,原來那種心情,那種感覺,叫做喜歡。

後來他整日跑到後街和小貓玩,直到有一天,小貓不知道被什麼人弄傷了。眼睛血肉模糊,身上全是傷,皮肉都翻了出來,奄奄一息。他很難過,他不忍心看著小貓這麼痛苦,他把小貓殺了,然後埋了。

後來他上學了,他成績很好,一直是年級第一,老師說他是她見過最聰明的學生。

對此他沒什麼感覺,那個女人也是。

一切,依舊很無趣。

因為長期營養不良,他長得很瘦小。他總是穿著又破又舊的衣服,沉默不語。他早熟,眼裡有太多同齡人看不懂的東西,班裡沒人喜歡他,願意和他做朋友。他也不在乎,他眼裡根本看不到任何人。

他唯一的樂趣便是看書,他覺得書比人有趣多了,也幹淨的多。他知道,它們以後可以讓他告別現在的生活。

他以為日子會這樣一直平凡無趣過下去。直到後來,她母親吸毒了。

“她簡直跟瘋了一樣,每天去跟販毒的人要毒品。有時候要不到,毒癮犯了,她便把氣都發在我身上,對我拳打腳踢,往死裡折騰。這也就算了。”他忽然輕輕笑起來,聲音有些恍惚,“你知道她後來做了什麼嗎?”

他靜靜地看著溫軟,“她把我當成交易品,賣給一個有戀童癖的販毒的人。”

溫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簡直無法相信,世上怎會有這樣的母親?

“她把那個男人帶來家裡,當著我的面,指著我對那個男人說:‘你不是喜歡男童嗎?你把藥給我,他隨便你怎麼玩!’”

他當時腦袋一片空白,看著她癲狂的面容,聽她說著那些喪心病狂的話,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那個男人朝他看過來時,他害怕地渾身直發抖。男人把藥給了她,她欣喜若狂,沒有看他一眼拿著藥就跑了,把他一個人丟在那。

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絕望的一天。卻也在那一天,遇見了那個人。

房裡就剩他們兩人,男人對著他笑了一下,眼裡有他看不懂的粗鄙汙濁。那男人剛向他邁了一步,他便瘋了般往門口跑,可一下就被抓回去。他癲狂地拼命掙紮,可他一個小孩怎麼打得過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那男人把他狠狠揍了一頓,直到他沒力氣反抗,把他往床上一丟,然後壓在他身上……

“人渣!畜生!變態!”溫軟忽然狠狠地罵道。

顧冉似被驚醒,怔怔地望著她。她的胸膛因為動氣微微起伏著,手也緊緊握成拳頭。她的眼裡有憐憫、悲傷和滿滿的憤懣。

那是一種善良,對別人遭遇不幸的惻隱。

顧冉輕笑了一下,笑容很冰冷。是啊,那不是畜生是什麼?

那時候,他才十二歲。

他記得他當時拼命嘶吼著什麼,其中,他呼喊過一次“媽媽”。他終究抱著一絲期望呼喊那個拋下他的女人,可她沒有回來。

這世界真是可笑,一個被他綁架的陌生女子都比十月懷胎生他的女人還要憐惜他。

疼!撕心裂肺的疼!

巨大的痛楚幾欲讓他咬舌自盡,他痛得渾身痙攣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所有的一切,是那麼的惡心又可怕。羞愧,恥辱和疼痛幾乎讓他精神崩潰陷入癲狂。

後來他暈了過去,醒來的瞬間,那痛楚幾乎又讓他疼暈過去。他完全動彈不得,只能轉動眼珠,他看到那男人正背對著他,渾身赤 裸地站在窗邊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