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邁進了四月忽然又降溫下起雪來,溫嘉言微信網聊了半個月的相親終於要落到現實,溫嘉爾常常吐槽這是在網戀,溫媽也不停地催促說是“再推脫著不見麵人家心裡有意見了,該說我們溫家沒家教”。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溫嘉言不敢不從,連續加班把資料分析報告趕出來以後,和那位海歸博士約了見面。

地點約在博士任職大學附近的咖啡館,店內裝潢是時下最流行的ins風,拿鐵風味卻只是一般般,溫嘉言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喝了一口咖啡就放下來,幹脆專心看雪。時間約的是四點半,博士剛好上完一節課,可她幾乎又等了兩節課,也沒有見到人。

微信上溫嘉爾吐槽:“人家是故意晾你呢,你又不常在朋友圈發照片,媽就給人家發了兩張照片,估計博士是覺得這兩張精雕細琢全方位p過。”

“而且你平常聊天又不主動,前面忙忙忙推了好幾次見面,博士心裡可能也覺得你是見光死。”

“博士嘛,姿態總是要有的。”最後她這樣一錘定音:“你隨便再等幾分鐘就行了,等了那麼久也足夠交代,這家店蛋糕好不好吃,給我帶一個紅絲絨呀。”

溫嘉言看了直笑,溫嘉爾畢業就和陸森戀愛結婚,從未相過一次親,倒把這相親物件的心理分析得頭頭是道。不過她也確實不打算再等下去,抬手就準備叫服務生,座位邊忽然就多出一個人來:“溫小姐是嗎?”

人終於來了。

溫嘉言轉過臉去點了點頭,見著這位博士一推眼鏡,伸出右手來:“你好,我是何志傑。”

“你好。”她也站起身來與博士輕輕握了握。

博士結束了禮儀,轉到對面落座,一邊脫大衣一邊道:“實在不好意思,讓溫小姐久等了。我有幾個學生來討教畢業論文上的事情,被他們纏住一下子脫不開身,終於出來,路上雪又大,這才來遲了。溫小姐今天是怎麼來的?”

總歸是怪學生怪天氣,溫嘉言笑一笑一邊回答:“打車來的。”一邊伸手招來服務員,又問他:“何先生要喝點什麼?”

“噢,溫小姐自己沒車?這裡其實乘地鐵也方便的。我要一杯檸檬水就好。”博士頭也不抬,忙著擦鏡片:“溫小姐不曉得,這的咖啡不太地道,不如我在美國喝的好,我回國的時候帶了好些來,不過可惜都分給親友同事了,不然要請溫小姐品品。”

“那可惜。我有車,這兩天借同事用了。”溫嘉言隨意應著,又讓服務員幫自己打包一個紅絲絨。

“哦,有車啊。”博士聽到後半句叫起來:“哎呀,這裡的蛋糕也不好吃的,我也不餓,溫小姐還是別點了。”

“是麼?我妹妹看了大眾點評,非要我帶一個回去給她,孕婦口刁嘛。”溫嘉言說話間已經用微信付賬完:“徐先生見諒。”

“若是這樣,我來付就好,溫小姐何必搶著客氣。”博士重新戴上眼鏡這麼說,卻沒有掏出手機的意思,他透過清晰幹淨的鏡片牢牢看了溫嘉言一番,然後又說:“溫小姐,不如我喊你嘉言吧,親切些。”

“徐先生請便。”

在等待蛋糕的間隙,溫嘉言聽博士從自己的海外學習談到西餐鑒賞,滔滔不絕終於講到回國:“……我現在還只是副教授,不過當時學校給我開的條件一年以後評正,然後分一套教師公寓,還是學區房。”

說到這裡,博士忽然從高高在上的海外生活落到地面來,他如同所有的b市大媽一般細數學區房的優點,末了一頓,帶著優越感、故作漫不經心地問:“嘉言,我聽說你還在租房,是嗎?”

他顯然是知道答案的,不等回答就又給那套未來的房子再添一個優點:“我那套房子離你公司也很近,搭地鐵三站路。b市路面交通擁堵,還是把車賣了搭地鐵得好,方便又環保。你說呢?”

溫嘉言終於拿到了蛋糕,拎起打包盒就站起身來:“我覺得不行,地鐵太堵,開車比較自由。徐先生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情得先走了。”

博士站了起來,眉頭皺起,語氣不滿地開口:“溫小姐這樣是不是不大禮貌,我們約了下午茶,不是預設共進晚餐嗎?我已經把晚餐的行程空了出來,你匆匆離開,不就耽誤了我的晚飯時間嗎?”

“那真是抱歉。不過我個人的諮詢費7000人民幣一小時,先前徐先生遲到,耽誤了我兩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我不也沒有和徐先生計較麼?人與人之間,還是多些體諒的好,告辭。”溫嘉言笑一笑,側身繞過博士離開。

博士大概是被她的滿口價位激到,踏著怒氣沖沖的步子一邊喊一邊追出來。溫嘉言沒有理會,一手推開門一手拿著手機打算叫車。忽然店門前停的那輛凱迪拉克響了一聲喇叭,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英俊年輕的臉龐:“嘉言姐,上車。”

博士的腳步聲和吵嚷就在身後,溫嘉言確認了一下這張臉的似曾相識,松開門把博士關在身後,上了車。

“嘉言姐,好久不見。”

“剛剛多謝你了,李遜。”溫嘉言已經認出了相救之人,是溫嘉爾的高中同學,曾經也常常來家裡玩,不過自從自己拒絕他的告白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好久不見,聽說你出國了。”

李遜笑了一下,面容更加俊朗:“是,今年剛剛回國。回家嗎?還是老地方吧。”

六年不見的時光足夠把一個男孩改頭換面,如今穿著剪裁合體的西服手上扣著腕錶的男人已然找不到少年的青澀。兩人默契地沒人提起過往,只聊一些城市發展和出國留學生活倒也相談甚歡。

半小時的車程眨眼就過,車子停在樓下,李遜下車來替她開車門,等她站定了告別時,他忽然問了一句:“嘉言姐,我決定回國發展了,嘉爾有沒有和你說過。”

溫嘉言有兩三年沒有聽過他的事,不過還是拎著蛋糕盒笑一笑點了頭。

“所以加個微信吧,以後常聯系。”李遜也不知信不信,伸手把手機螢幕遞了過來。

他把蛋糕盒子暫時接過手去,溫嘉言從包中拿出手機掃碼。新增好友時螢幕上落著一片光影,她略略側過頭去看,李遜站在自己身後,高大的身子背對著燈光,落下的影子幾乎把自己整個人罩住。六年前他和嘉爾、秦越都穿著校服,去國外可能也長高了,但那個時候也很高,只是少年時期還在拔高的年級,人更瘦些。他一個、秦越一個、都跟風中小白楊一樣。

加完好友,那片光影退了幾步離開溫嘉爾。她接回蛋糕盒子,和李遜告別,目送他開車離開小區後回身走進單元樓。

樓梯口的燈前幾天被小孩子放炮給炸壞了,物業一直沒來修,樓道裡一片漆黑,溫嘉言正打算開啟手機手電筒的時候,眼前就亮起一片光,光源上面是秦越的臉。

“嚇我一跳。”再好看的臉忽然在黑暗中默不作聲的出現也有恐怖片效果,頂多是主角英俊的恐怖片。

秦越卻默不作聲,舉著手機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