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君還未站穩,只聽見“得得得”,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轉瞬已至。

也許是被她手中瞪大眼睛的豬頭嚇著了,健壯的棗紅馬突然停下,高高揚起前蹄,拼命晃動腦袋,嘶叫不已,口裡的沫子都快濺到她臉上了。

夏慕君來不及反應,被驚的跌坐在地,要不是馬的韁繩被死死拉住,恐怕此時她已經受傷。

馬上的人一身玄衣,腰挎橫刀,頭戴雲紋帽,滿臉的大鬍子,只露對眼睛出來,卻是寒光四射。

只見他翻身下馬,扶起夏慕君,沉聲問道:“可有受傷?”

夏慕君茫然的搖搖頭,大鬍子又撿起滾落一旁的豬頭,遞到她手中,便翻身上馬,雙腿一夾,棗紅馬似離弦的箭追了出去。

在對面看到這驚險一幕的青蓮和李大娘早已跑了過來,罵那大鬍子連人帶畜生不是好東西,又左右打量查驗夏慕君是否受傷,險些又把她扯倒。

夏慕君被她們弄得哭笑不得,剛才的驚嚇倒是沖淡了不少。

一路上,三人撐了涼傘,說說笑笑,把玩在西市集中買的東西,到也不覺得驢車顛簸,山路難行。

回到家中,離黃昏尚早,爹爹和弟弟在學堂還未歸,爺爺上山了,奶奶帶小慕蘭出去串門子了。

夏慕君換了身幹淨衣衫,將藥苗小心移栽到盆裡,挖了濕潤的黑土填好,放到院子角落陰涼處。

忙活完這些,她只墊了一塊餅的肚子發出“咕咕”的聲音。好在夏於氏知道她定捨不得在鎮上吃,給她留了面條在鍋裡,切了細細的青菜,還煎了雞蛋。

“怎麼買了這麼大一個豬頭?”夏於氏邊洗豬頭邊問道。

“我饞……”夏慕君真的把夏於氏當自己從未見過的娘,不自覺地撒嬌。

“呵呵,好,乖女兒想吃就吃。”

搬了張竹凳,她坐在灶間裡吃,看夏於氏處理豬頭。

先用火細細燎一遍粗毛,然後用一個竹片彎就的夾子拔,再用開水燙,刷子刷,沖淨。

燒一大鍋熱水,焯過豬頭,除去嘴周白膜,再用鹽水浸泡,最後把豬頭斬大件,和生薑大蔥一起放進鍋裡煮。

夏於氏去準備晚飯,夏慕君看火,待煮開後,又加糖和醋,還加了從藥鋪要來的八角和桂皮。蓋上蓋子,用紗布封好縫隙,再澆涼水浸濕紗布,轉小火燜。然後她就轉身去幫娘親了。

爺爺回來後,看見她的藥苗很感興趣,不停地誇她有主意。

月朗星稀,一夜無話。倒是夏慕君起來好幾次,一會看她的藥苗,一會看她的豬頭。

天光微熹,睡眼朦朧的夏雲崢拿著牙刷子往水井走去,突然聞到一股濃鬱的肉香,他像被牽住了鼻子,跟著香味走到了灶間。

姐姐正在切肉,色澤紅潤,冒著油光的肉還熱氣騰騰。他顧不上燙,用手夾起一塊就放進嘴裡,皮爽肉酥,口感豐富,油而不膩,還有一股特殊似甜又微辣的辛香。

剛剛還很瞌睡的他瞬間清醒,又伸手去拿,姐姐拿筷子敲他的手:“切好再吃。”他嘴上應著,搶了一塊就跑出來。

端上桌的肉果然大受歡迎,小慕蘭和雲崢吃的滿嘴油光,爹爹也是不停筷,說鎮上酒樓做的都沒這個好吃,一向胃口不好的奶奶也多吃了幾塊,爺爺偏愛豬耳朵,把平時捨不得喝的高粱酒都拿出來了。

大家都覺得這肉似乎比平時的燉肉有些不同,娘淺笑著說這可是君兒煮的,小慕蘭嘴裡含著肉,模糊不清的喊道:“姐姐棒棒!”惹得眾人一陣笑。

是夜,桃花鎮。

“咚咚咚”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吱呀”一聲,一位睡迷瞪了的衙役慢吞吞地開門,還抬手擦了一下口水。

昏暗的燭火不停搖曳,將門口兩人一馬的影子投到牆上。

當前一人,身形魁梧,毛發蓬亂,形容猙獰,直似那惡鬼在生,嚇得衙役口水也不敢流了,哆哆嗦嗦的問道:“有何貴幹啊?”

“是我。”大個子身後閃出一人,頭戴雲紋帽,正是那大鬍子。

“原來是霍大人回來了。”衙役趕緊拉開大門,讓二人進去,又出來牽馬。

大鬍子親手將大個子手腳鎖起來,才放心交給牢頭。這條漏網之魚叫他好追,將近一個月都在馬背上。押回了桃花鎮,撒泡尿的功夫,還差點讓他跑了,害的他又是一頓好追。

他早已累極,今晚打算在衙門將就一夜。簡單洗漱後,合衣而臥,眼前卻無端浮現出那個驚馬的姑娘,杏眼圓睜,朱唇微啟,好像一隻無辜的小鹿。

又想到她那瞪著眼睛的大豬頭,他翻個身,嘴角噙著笑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