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君和夏雲崢則負責給各屋燻艾蒿,以驅散蚊蟲。

放好點燃的艾蒿耙子,屋裡漸漸騰起一陣濃煙,夏雲崢眨眨眼,問她:“姐,真不惱了?”夏慕君輕笑一聲,說:“我本就於他無意。”

夏夜,漆黑的夜空明星點點,除了偶爾的蟬鳴蛙叫,整個村莊都陷入了寂靜。

這日清晨,夏慕君早早起來,熬了稠稠的紅薯稀飯,還切了自家醃的鹹鴨蛋和酸蘿蔔。蘿蔔絲細極,兩滴香油下去,配上橙紅的鴨蛋黃,家常的佐粥好菜。

爺爺和弟弟各吃了兩大碗,備好柴刀,趁著暑氣還未上來,準備去後山砍竹子。夏慕君喂完雞,拿上草帽,也要跟著去。

來到山腰竹林密集處,選定大小合適的竹子,爺爺和弟弟就開始忙碌了。夏竹質地堅硬密實,做成用具結實耐用還防蟲,不過砍起來就十分費力,所以俗語話“砍冬不砍春夏”。但現在爺爺急著賣了換錢,也顧不上那許多了。

砍竹子夏慕君是幫不上忙的,她跟著來是別有目的。

她在竹林裡左看看,右摸摸,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只見她拿了一個布袋,撿了些竹葉,又拿出小刀,刮開竹皮,取中間層,一併裝入袋中。可是她還是沒有看到最想找的東西。

爺爺見她左顧右盼,停下手裡的活,問她:“君兒,你在找什麼?”夏慕君想爺爺成天跟竹子打交道,也許見過,答道:“爺爺,你有沒有見過竹節間有淡黃色的凸起?”

爺爺想一想,似乎是有這東西。他帶著孫女在竹林裡轉了幾個圈,終於看到一顆頗粗大的竹子上有雞蛋大一塊隆起,正是夏慕君要的。後來她自己也找到幾塊,不過都比較小。

難得的是,她還在一些枯竹的根部找到了不少深色菌類,香味濃鬱。夏慕君特意留下些個頭細小的,還用紅繩綁在枯竹上,告訴爺爺這些竹子砍不得。爺爺看她一臉的認真勁,笑著應下了。

忙到日上三竿,暑熱難擋,祖孫三人開始下山了。爺爺和弟弟一前一後,扛著砍下的竹子。路上,爺爺又挖了些鞭筍,這東西可以入菜,鮮嫩爽口。

夏慕君回到家,顧不上擦汗,先將布袋中的竹葉,竹皮,竹節上扒下來的隆起物和菌子等物倒出,在圓竹篩裡仔細擺開,放到通風陰涼處。

弟弟的粗布短衫早都被汗浸透了,索性脫了,打了井水往身上澆,墨黑的發梢沾濕在肩頭自己也不察覺,還促狹的把水珠濺到姐姐身上。

見姐姐不理,夏雲崢還笑姐姐:“你曬這些東西幹嘛,能吃啊還是能穿?”夏慕君但笑不語,自顧自地忙活。

爺爺擦過臉後,開始處理砍下來的竹子。

今天爹爹難得休沐在家,趕緊捲了衣袖要過來幫爺爺。爺爺就讓他拿了柴刀把竹竿上的細竹枝刮掉,算是最輕省的活了。就這樣,爹爹一會就把手傷了好幾處,都是小口子,惹得夏慕君和弟弟在一旁偷笑。

“算了,算了,你去寫字吧,你兒子做的都比你強。”爺爺一點也不給面子的說。爹爹不敢反駁,瞪了一眼兒子,悻悻地回書房,留下能幹的兒子給爺爺幫忙。

說起來爹爹對農活真的不在行。小時候奶奶帶來的陪嫁豐厚,爺爺的手藝好,又肯幹,攢下的家底兒頗豐,僱了佃農料理田地。爹爹只一心念書就好,考上了秀才也算光宗耀祖,更沒人指望他幹活了。

後來連遭災年,地裡收成不好,官府又課重稅,土裡刨食愈加艱難。當年姑姑出嫁,也少不了一筆稍像樣的嫁妝。

奶奶産後虧損,常年身子弱,隔三差五就要延醫請藥,花費不少。所以現在就算加上爹爹學堂的進項,家裡也只是略有起色。

說話間,奶奶和娘親帶著小慕蘭回來了,提籃裡裝著新鮮的菜蔬,翠綠欲滴,原來是料理菜園去了。已近晌午,婆媳倆忙進灶間準備午飯。

夏慕君趁空取出昨晚收集的葡萄皮,洗淨後加水煮開,拿細紗濾去皮,得了一大煲紫色的葡萄水。

再把小慕蘭的一條已經褪色的布裙和幾塊舊手絹放進水裡,加鹽少許,靜置固色半個時辰。衣裙拿起來時已經染成了紫色,又取清水洗去浮色。晾幹後,顏色變淡,更像丁香色,還帶著一股果香。

小慕蘭一直在旁邊好奇的圍著姐姐轉,這下看到自己的舊衣裙換了顏色,高興的嚷著要穿上,還甜甜地問姐姐自己美不美。夏慕君看著妹妹天真無邪的樣子,也被逗笑了。

歇過午後,家裡的木門被敲的“砰砰”響,是村裡的李大娘,她帶著女兒青蓮來找夏奶奶了。

青蓮已經定下親事了,明年開春就出嫁。李大娘最近正張羅著給女兒備嫁妝,全村人都知道夏奶奶做的一手好繡樣,當然要過來學學。

李大娘是個爽快人,女兒性子也隨她,進了院就說個不停。夏奶奶和夏於氏招呼李大娘進裡屋看繡樣,青蓮則拉著夏慕君坐在滕架下的石桌旁。

雖然青蓮略長夏慕君幾歲,但小姐倆的關系很好,一個活潑,一個嫻靜,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

李大娘打算明日帶女兒去鎮裡趕集,看看有什麼好料子,驢車都借好了。在青蓮一再要求下,夏慕君答應一起去幫眼,順道去舅舅的藥鋪拿奶奶的藥。

臨睡前,夏慕君仔細收好已經曬半幹的竹葉等一應物事,暗自期盼明天能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