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晏長彬知道了他的事情暴跳如雷,他母親更是尋死覓活,逼他一年之內結婚生子,之後又把小羽圈在家裡,逼他把心思花在讀書學藝這種正經地方,少跟那些同齡的男孩子瘋玩被人帶壞,沒想到這麼良苦的用心,該長歪的還是沒有正過來!

站在客臥的莊美嬋渾身發抖,恨不能一把火將這屋子裡所有的書都點著,統統燒掉才幹淨。

等等,她留意到靠窗的一片,地板上整齊地碼出一個半米高的書臺,一米寬兩米長,這樣擺書似乎有點奇怪?

莊美嬋掀開旁邊的櫃子,看見裡面疊放了一套被褥枕頭,上面掛著幾件明顯不是晏羽的衣物,沒有其他季節的。

再轉到主臥,大床上只在正中放著一隻軟枕,櫃子裡也沒有亂七八糟別的東西。

易乘風在她眼裡雖然粗鄙又頑劣,但終歸跟康靖那個娘炮的賤人不太一樣,並不像屈居人下的那種。

難道,是她太神經質了?

莊美嬋走到窗邊,將手機舉到耳畔,“小羽,媽媽過來梅川看看你……我剛到機場,不用來接……中午一塊兒吃飯吧。”

“你受了傷也不跟我說一聲,要不是遇到魏總聽說你請了那麼久的病假,我到現在也不知道。”

咖啡廳裡的簡餐似乎不太合莊美嬋的胃口,她戳著勺子撥來撥去也沒吃幾口,一直往咖啡裡丟糖塊,丟多了又怕發胖不想喝。

晏羽倒是左手捏著勺子吃得很認真,一份蘆筍菌菇飯已經下去了一小半兒。

“不是什麼要緊的傷,已經好了,不用擔心。”

“你定好酒店了嗎?這附近的可能條件很一般,不然就住遠一點的河畔花園。”

“你好了我就放心了,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晚點我就回蓮城去,不用訂酒店那麼麻煩。”

莊美嬋幹脆放下了勺子,“這段時間,誰照顧你的?”

晏羽眼睫微顫,視線依然落在盤子上,“我一個同學,其實也沒幾天。”

是誰有什麼關系,反正她都不認識。

莊美嬋似乎放心地點了點頭,“要是你在蓮城,有什麼事情我還能早點知道,這裡……”

“你經常遇到魏總嗎?”晏羽抬頭打斷了她的感慨。

“還好吧,上次在蕃市,是魏總舅舅的助理幫的忙,偶然在蓮城遇到了就一起吃個飯。”

“下午要我送你去機場嗎?”

“不用了,你的手剛好,自己注意些。”

母子倆的交流也就言盡於此,一頓飯的工夫便各回各家。

“做了一些加熱就能吃的在冰箱裡,超過兩天就不要再吃了……那個,衣服還沒幹透,就沒幫你收……鐘點工白天剛聯系過,還是每週三次,老時間……鑰匙我放這兒了……走了……”

易乘風提起那隻不大的帆布拎包,藏起一直躲閃的眼神,彎腰在玄關換鞋。可能是這個低頭的姿勢讓腦袋充了血,他感覺頭變得很重,像是要控出水兒來。

忽然,易乘風手裡的拎包一重,那隻剛剛拆掉石膏一星期尚未痊癒的右手握住了拎包的手提帶,纖細的手腕白皙異常,脆弱至極,顯得尺骨末端的莖突尤其明顯。

晏羽愕然看向他,滿眼毫不掩飾的失落和驚慌,“可是,我還沒完全好啊,還……不到一個月。”

易乘風喉結用力一滾,“我媽這幾天有點兒感冒,家裡沒個人做飯,你這兒差不多了,我得回去照顧著。小晏,鬆手了——”

他的嗓音幹澀喑啞,更像是個感冒患者。

晏羽攥著包帶,執拗地抬起頭,“你也是這樣騙上一個僱主的對嗎?”

“聽話,別鬧了。”易乘風的大手握在他細瘦的腕上,包裹住所有的骨肉彷彿一隻護腕,然後稍一用力,便將他尚未恢複到靈活的五指扯脫了。

大門在晏羽面前咣當一聲關合,終於來了啊,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不知從哪一刻起,他便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易乘風明明還是一樣在他眼前,在他身邊,陪伴他,照顧他,可他看到的卻都是對方的背影,冷淡疏離,漸行漸遠。

是不是他永遠不好,他就永遠不會走?

不行不行,不能就這樣讓他走開,晏羽好像知道,這次他走了,就永遠都不回來了。

晏羽掀開大門追了出去,掌心在電梯按鍵上拍出緋紅,等等我,別走——

“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