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小晏你謙虛了,”言斯年道,“我見過的年輕人多了去了,像你這樣專業無可挑剔,說話又有趣的,再沒見過第二個。誰說技術宅都是書呆子?我們這行可是需要創造性的,有美感懂藝術才能做出好産品!誒你要不要跟我們回蓮城,給你場愛麗絲夢遊仙境怎麼樣……”

噗嗤,魏千程先是沒忍住笑了出來,“老言你又來了!”

晏羽也笑了笑,表示自己還是將這個提議當作笑話聽了。

我的南柯一夢,還在梅川啊。

雖然是爬山,但汽車也是有盤山路可走的,因此晏羽跟著兩位老大享受了直達峰頂的待遇。

北望山上有個思無涯,照例也有個悽婉的典故。

丈夫北上驅逐韃虜,妻子日日登高臨崖北望,思君歸來。她沒有變成望夫石那麼老套,而是在日複一日的等待無望後跳崖殉情了。

這個故事沒有提及那位丈夫是否真的戰死,亦或在歸來後發現妻子死去如何如何,好像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人的故事,一個人的等待和選擇。

是以兼職導遊李經理給大家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沒有收獲任何人的感動,反而是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輪流擠到崖邊拍那種懸空照發朋友圈。

思無涯算是梅川的最高點,站在護欄旁邊可以將整個梅川盡收眼底,腳下碧濤洶湧、層林漸染,耳畔山風呼嘯、沁爽酣暢。

陳行一直被分派著貼身照顧晏羽,他是退伍軍人,身體素質沒得說,上坡下坎都十分周到,又不多言,存在感低成空氣,難得地沒有讓晏羽覺得不好意思。

在山頂轉了一陣,整隊人開拔到半山的度假區登記入住,用餐後自由活動。

言斯年逮著晏羽,聊不出三句就能轉到技術問題上來,倆人吃了午飯都沒出去,就在言總的套間裡談了一下午工作,直到傍晚的山夜bbq開場。

晏羽腸胃虛弱,燒烤的東西不敢多吃,只是做做樣子叼了幾口;也不太敢喝酒,被領導同事讓著喝了幾杯,又跟大夥熱鬧了一會兒,就自己轉悠到後面院子裡聽風看月亮。

蟬鳴已歇,山裡的悉索碎響卻不少,更加襯得周圍空寂孤單,頭頂一片月朗星稀,薄雲繚繞,彷彿得窺萬丈紅塵之外的祥和安寧。

他鬧著玩兒似的撥了通易乘風的電話,聽見熟悉的語音提示咬了下嘴唇,這樣天高地遠的處境裡,居然忍不了那點習以為常的難過了。

一回來就急著還他錢,也是想早點還清了好跟他徹底撇清關系吧,為什麼連你也不理我了呢?這種被人嫌棄的感覺好熟悉。

遠處,思無涯的輪廓在夜色中影影綽綽,夜風穿過樹林帶來同事們的歡聲笑語,唯有他像是被遮蔽在結界之外的孤身一人。

沒有人在啊小晏,你要哭一下嗎,可能有一點丟人,星星月亮都看著呢,還是不要了吧……

手機蜂鳴震動,是個陌生的號碼,晏羽在看到歸屬地的一刻還是立即接聽起來。

“媽?”果然是在蕃市旅行的莊美嬋,晏羽確認了下來電顯示的固話號碼,“你手機丟了嗎?別擔心,我先幫你掛失號碼,你自己把網銀和支付工具暫時凍結一下,回頭我幫你補卡就可以了。身上帶的錢還夠嗎?”

“不止手機,”莊美嬋聲音沮喪,糅著委屈的鼻音,“我手包被偷了,手機、現金、銀行卡和證件全都在裡面……我現在派出所,剛報了案。”

晏羽呼吸一梗,在心裡安慰自己道,也還好,她沒有把自己給弄丟。

“你別怕,就在現在的派出所等我,我趕最近的一趟航班過去。把我的號碼告訴派出所的民警,請他發一個地址給我。”

匆匆結束通話電話,晏羽將手機放在腿上便去推輪椅,啪啦,晃動中手機滑落到了地上,他停下來俯身去撿,真是越忙越出錯。

廊簷下閃出一個人影,幾步來到近前,先他一步彎腰撿起手機遞過來。

“魏總?謝謝。”

他不知道魏千程在這裡站了多久,只是這一刻對方的目光探照燈般筆直通亮地射過來,有些咄咄逼人。“你有急事?”

晏羽回過神,意識到在這裡碰到對方也不錯,反正還是要跟領導說一聲、請個假的。

“是的,魏總。我家裡人出了一點狀況,我得立即趕過去處理,跟您請個假……”他權衡了一下,試探著開口,“另外,能不能麻煩您的司機送我下山,到山下可以打車的地方就行。”

青年像是知道自己提了個略顯過分的要求,隱忍地掩飾著緊張,微微仰起臉看向他。月光下,晏羽的一張臉白皙皎潔,映著清冷的月輝,眼梢因為焦急而微微泛紅,一雙如畫的眉目水汽氤氳,恍如幻境裡最最瑰麗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