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像是被祥林嫂附了體,一樣的話不知對著不同的人講過多少遍,卑微地乞求哪怕一點點微渺的希望。

董茜聽完真的就炸了,“這事兒特麼肯定跟尹煦那個畜生脫不了幹系!小羽,姐姐馬上就回去,我這就把航班改簽到明後天……你別哭,別怕啊,等我回去的……”

本來董茜處理完畢業的事情,約了同學一道亞馬遜雨林河輪探險遊,現在出了這事兒還探個屁,她恨不得下一秒就瞬移回梅川將姓尹的兄弟倆綁在一起系個死蝴蝶結扔到梅河裡喂泥鰍!

晏羽結束通話電話,枕著濕漉漉的眼淚趴在寫字臺上,他最近好愛哭啊,像是要將一輩子的眼淚都提前流盡一樣。

當年出了車禍只能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的時候,他好像也沒有流過像現在這麼多的眼淚。

身體上的疼痛可以咬牙忍住,但心裡上的疼不行,碰一下就撕心裂肺。

他們會讓他住在鐵籠子裡嗎?

給他吃沒油沒肉沒調料的飯菜?

每天要不停地做工,完不成任務要關小黑屋?

還會有拉幫結夥的其他犯人欺負他,往他的被褥上潑髒水,每天讓他刷馬桶?

易乘風這種性格的家夥肯定不會認輸,他還會再跟人打架嗎?

然後被禁閉、受傷?

……

每次仔細想這些,都會有一把小鋸子在晏羽心頭慢慢地拉著,將他一顆心剮得血肉模糊,疼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律師沒過多久反饋了情況,他將晏羽跟他說的事情同易乘風溝通了,對方死活不承認。

用他的原話來說就是,他這次打人跟晏羽沒有半毛錢關系,晏羽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絕對不會出現在他任何一次口供裡,就算將來上了法庭他也是一樣的態度!

“他讓我們不要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和精力,”陳律師說,“我想他應該是想保護你的隱私和你的人身安全,畢竟那些混混還都晃在外面,平時你還是應該多小心一些,包括受害人的家屬。”

“我們現在也不清楚這件事情對方掌握了什麼情況,錢罡沒醒,無法指認兇手和陳述案情。譚赫倫那邊一直宣稱精神上受到了刺激,影響高考和正常生活……”

董茜說到做到,兩天後便從澳洲飛回梅川,不過回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除了罵罵街洩洩憤,能做的事情一點兒都不比晏羽多,只好每天盡心盡力地陪著他。

“你得好好吃飯休息,別讓自己病倒了,不然風哥大概真要瘋。”董茜坐在餐桌邊給他剝蝦,“我爸那人不喜歡在事情沒準兒的時候亂承諾,你放心他不會不管的,有他在起碼尹家不會跟著掀出大浪來……”

晏羽乖乖地聽話吃飯,董茜剝一隻沾了醋汁放在他盤子裡,他就夾起來塞進嘴裡,是甜是苦不要緊,他需要營養不能病倒了添亂。

因為陳律師上次對他提起過,他跟易乘風說起晏羽向他提供的情況,正事溝通完之後,易乘風猶豫好久,問了他一句“晏羽還好嗎”,陳律師當時回答的是,你的朋友們都很擔心你也很關心你,他看起來還好,他很想幫你。

易乘風也關心牽掛他的,所以他要讓他每一次聽說自己的時候都是還好,還不錯,他不能再為自己擔心多一點了,尤其在他什麼都不能做的時候。

這種無力感有多磋磨人,晏羽比誰都瞭解。

“嘔——”

董茜丟下剝了一半的蝦子撲過去幫晏羽順背,“你你你……你吃撐了就不要再吃了啊,非得吃到吐出來……”

搞得好像又是我的鍋一樣!

“莊姨,你應該陪小羽聊聊,”董茜站在二樓的小客廳,截住正要回臥室的莊美嬋,“我們都是外人,你才是他最親近最想依靠的人吧——”

莊美嬋沉默一會兒,帶著精緻妝容的面頰上泛出冷白,目光疏離地爬上窗邊那株琴葉榕,“我不是,他從來沒主動找我說過那件事,他知道我不喜歡易家那個孩子。”

“那你記得你是他媽媽嗎?”

董茜的語氣有些激動,顯出她慣有的直白和攻擊性,“我從小沒有媽媽,我爸給我找過很多個媽媽,她們沒有一個人會真心愛我,因為我身上流的不是她們的血,她們也沒有為我懷胎十月一朝分娩。”

“莊姨,那你呢?連你也看不到他有多想親近你,跟你說說話?就算你不理他,他也依然最愛你。”

“我知道為什麼,我把我媽的照片放在枕頭下面每晚睡前拿出來看。她一天都沒有養過我,沒有給我喂一滴奶,但我還是願意愛她,把所有的心事都說給她聽。我相信她活著的話一定是最愛我的那個人,就算死了也是對我牽掛最深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