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5夢(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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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節課過後,有半小時的大課間,之後才是留給學生們完成作業的自習課。
大課間先是眼保健操,廣播裡音樂的尾音還沒結束,已經有學生輕盈或拖沓的腳步聲響在走廊裡。
野了一整個暑假的籠中鳥們還不適應被圈養的節奏,紛紛撲稜著翅膀飛出教學樓擁抱外面那片不太寬廣的大自然,嘰喳雀躍很是熱鬧。
實驗中學不是一類省重點,每年高考的成績算不上多好看,985和211這種學校每班能考上五六個也就到頭了,因此校領導們轉而比較注重素質教育,尤其是身體素質,該給學生們的體育活動時間在課表上從不克扣,比如每天上下午各半小時的大課間,和0這節體活課。
晏羽在受傷後休學了一整年,這是他重返校園之後第一次全天留在學校裡,長久的坐姿讓他有點不堪重負,腰椎說不出地痠疼。
學校裡也沒有輔助他練習站立的器具,因神經受損喪失九成知覺的雙腿如果血液迴圈不暢就會形成壓力性潰瘍,醫生反複叮囑過這是截癱病人時刻要注意的勁敵。
多數學生都離開教室出去活動了,尤其是後面兩排的男生早跑得一幹二淨。
晏羽小心地雙手撐住輪椅的扶手,依靠手臂力量緩緩將身體從椅子上提起一點,減輕坐姿帶來的壓力,直到手臂撐不住再將身體放下來,如此反反複複,算是最簡單的康複鍛煉。
向前隔了兩個位置的男生就是那個讓給他儲物櫃的靦腆男孩,他叫餘琦,晏羽聽見同學這樣叫他。
下午的大課間餘琦也沒出去,趴在課桌上好像是在寫作業,每科老師留的作業都不少,單憑等下那節四十分鐘的自習課很難全部完成,所以好些學習上比較有追求的學生都會利用這個大課間來趕作業。
晏羽早就學過了全部的高中課程,如果不是一年前那場車禍,可能他現在就已經在大學校園裡了。
但他一向是個守規矩的人,不聽課是因為老師講的那些他已經掌握了,但作業還是會認真寫的,他不想老師們覺得他對他們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窗外的甬道上還會有向這邊遠遠張望的身影,但這個距離已經不會讓他覺得那麼緊張了。
晏羽的右手輕輕覆在左腕那塊suunto上面,也許他的運氣也不算特別糟糕,起碼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裡居然還能遇到梅川唯一的故人。
七年前,晏羽八歲,正常這個年齡的小孩應該在上小學二三年級,但八歲的晏羽已經差不多透過家庭教育學完了整個小學的語、數課程。
他有很多很多個老師,文化課的、鋼琴、聲樂、油畫、國際象棋……甚至,跆拳道、網球、高爾夫。
但他沒有同學,一個也沒有,別墅二樓的幾個房間是他一個人的教室,走廊牆壁上一家三口的油畫像旁邊,幾乎掛著一面等幅大小的課程表,那是他最近一年的作息安排和需要達成的目標。
最近鋼琴課程排得密集,晏羽需要為即將到來的“未來星全國青少年鋼琴公開賽”做充分的準備,據說能在這個舞臺上得到評委青睞的孩子,才有機會獲得國際名師的指點。
晚上九點半,他今天累計練琴已經超過了五個小時,十指痠麻,拿水杯都有些抬不起手腕。
晏嘯和莊美嬋中午出門的,說是回蓮城參加祖父晏長彬一位老友的壽宴,傍晚打了電話說今天不回來,交代常伯看著晏羽練琴和照顧他起居。
還有半個小時,晏羽打算咬牙堅持下來,老師說他的土耳其進行曲節奏還需要更幹脆一些,那樣比較容易在比賽中得高分。
篤篤,常伯趁著琴聲間隙過來敲門,手裡託著一隻盛滿果塊的玻璃碗站在門口朝晏羽擺手,“歇會兒吧,過來吃水果,今晚月亮又大又漂亮,你要不要出來看看?”
晏羽隨常伯坐在別墅門前的臺階上曬月亮,農歷十六,月圓之夜,一輪玉盤懸掛天邊,清輝流轉,美不勝收。
小少爺用勺子挖水果的手都是抖的,常伯慈愛地盯著身邊這孩子,輕輕嘆了口氣,才多大啊,整天這麼逼著趕著往前跑,也不怕給孩子累壞了。
常安很早跟著晏長彬,這個祖父太嚴厲了,偏覺得學校裡的課程安排純屬浪費時間,把這寄予厚望的孫輩圈在家裡培養,一點兒不當他只是個八九歲的小孩兒。爹媽又整天各忙各的,沒人帶他玩,他也沒時間玩,小小年紀就安安靜靜的,更沒人知道他心裡想什麼。
但他也只是個下人,沒法逆著主家的意思辦事,只有在這種時候偷偷給小少爺開個後門,讓他出來透透氣,千萬別憋壞了。
常伯給晏羽講他自己小時候在鄉下的事,走雞逗狗、下河摸魚。
晏羽聽得很認真,除了常伯,沒人跟他這樣說話,他只要聽著就行,不需要努力記住,也不需要小心回應,難得的輕松。
腕錶上顯示的時間已經過了十點,他該去洗漱睡覺,但常伯今晚沒有催他,好像他忘了時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