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岳父可一直是咱們鄴國軍中的定海神針,哪怕退隱了,軍中將領提起他來,也是個頂個的佩服。”淩宗訓笑道,“算了,不提這些了,我來找你是有一件正經事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

“別去參加壽宴了吧。”淩宗訓鄭重地道。

“為什麼?”明珠一怔。

“我怕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事,場面混亂,又有皇帝、太後一幹人要保護,我會照顧不到你。”淩宗訓緊緊抱住明珠。

“可我這次進京不就是為了給太後祝壽嗎?”明珠頭疼地道,“其餘的侯門千金都會出席,只有我不去,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其實我也不想去那種場合遭罪,但是沒辦法呀,禮部的單子都到了,先幹什麼,後幹什麼,我站哪個位置,坐在哪個席位,我想不去,也沒有藉口啊!”

“裝病。”淩宗訓堅決地道。

“這招好使嗎?”明珠狐疑地問,“最近見了不少人,大家都知道我的身體情況,總不能突然得了急症吧?那麼重要的場合,預定要出席的人,只要不是病得快死了,都是沒法推辭的。何況連桓婉婉這種家裡死了人的都能去,我就更不用說了。”

“要不這樣。現在看來,壽誕大慶三天,正日子我想法兒幫你推掉。你只要出席第一天的慶典活動就行,趁機將準備的禮物獻給太後,多說點吉祥話,到時候有延修從旁幫你圓場,保管太後開開心心。後兩天裝病吧,對外就說你頭一天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太後,我去找皇上說,不愁他不答應。”淩宗訓道。

“好。”明珠喜笑顏開,“你要是能免了我兩天的罪,我就……”

“就怎樣?”淩宗訓笑道。

“請你吃城北徐家的糖炒栗子。”明珠笑嘻嘻地道。

“那有什麼好吃?我想吃,隨時能買到。”淩宗訓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我要吃你炒的。”

“好。既然某人放著好吃的不吃,偏要遭罪,那我也不用客氣了,幹脆露兩手給你,叫你終身難忘。”明珠開心笑道。

看著她笑,淩宗訓很滿足,輕輕在她額上吻了吻。這幾日的煩躁都在這一個吻中消散殆盡了。

五日後。

明珠一早便盛裝打扮,由南門入宮,在東南角的文淑軒等候。這裡是所有貴族女子集合的地方,卯正二刻,兩位宦官帶著一眾皇親貴女浩浩蕩蕩地向長寧宮走去。

長寧宮坐落在皇宮西南,玉湖之東。這裡景色秀美,是當今太後最喜歡的宮殿之一,雖非正式的慶典場所,然而正殿前的庭院極為寬廣,不僅容納拜壽的眾人綽綽有餘,庭院正中還可供歌舞表演,視野極為開闊。宮殿四周並無特別高大的建築,惟有正北方的一座七寶塔,與長寧宮遙相對應。這座塔還是當今皇帝剛剛登基時,特意為信佛的太後所築,每一層簷角上都掛著金鈴,風吹鈴動,叮叮咚咚,甚是悅耳。

今日並非壽誕慶典的正日,兼之皇帝深知母後年歲越大,越愛跟小輩親近,今日便只命後宮妃嬪、皇子皇女,以及進京的貴族千金前來祝壽,文武百官與朝廷命婦等人的朝拜大禮,定在了第二日。

明珠等人提前到場,入席坐好。太子和五皇子坐在主席右側第一桌,三位公主坐在左側第一桌,往下依次是後宮妃嬪和貴族女子。明珠掃了一眼全場,發現並沒有淩宗訓的身影。想想也是,在座的不是女眷,就是皇室成員,他一個外男,不便在這種場合出入。長寧宮背靠玉湖,只要牢牢把住正面通路,便可保安全無虞。淩宗訓應是帶領侍衛等人守在外面的進出要道上。明珠又看了一遍周遭環境,放心了許多。

辰時,太後和皇帝在眾人的前後簇擁下來到了長寧宮。明珠立即隨眾人起身,按照禮部事先排好的站位,眾人三跪九叩,頌揚太後盛德,恭祝萬壽無疆。太後顯然心情極佳,欣然接受了眾人的禮拜。接下來,一個太監聲音洪亮地宣讀了皇帝聖旨,頒布賞賜,眾人謝恩之後方才起身。

一波叩賀結束,太子便帶著弟弟妹妹單獨出列,跪下祝壽。太後笑了笑,看著賀延德和賀延修這兩個孫子,心裡忽然有些酸楚。她雖然一直不喜歡老三,但畢竟也是親孫子,去年這時,他還跟在阿德身後給自己磕頭,誰想今年便坐了牢。也許他是活該,確實欠管教,但太後上了年紀,一心喜歡團團圓圓,此情此景還是不免傷感。

“起來,都起來吧。”她不動聲色地道。

“謝皇祖母。”賀延德等人站了起來。

“來,阿德,阿修,坐到祖母身邊來。”太後笑容可掬地道。

賀延德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此時聽聞這話,正中下懷。他不客氣地坐到了太後身旁,親密地挨著她,為她斟滿了酒,笑道:“皇祖母,今日是您七十大壽,穆陽侯的女兒桓婉婉姑娘精心準備了一段劍舞,想表演給您看。不如,咱們先看看她的舞蹈,再看別人的禮物,如何?”

太後知道,這是阿德難得的細心之處。在場之人眾多,個個都是帶了禮物來的,內府還安排了不少慶典節目。各種表演輪番上陣,誰還能記得這其中有一個桓婉婉?讓她第一個露臉,便是給她一個表現的機會,讓眾人都認識她、稱贊她。看來阿德在這個桓婉婉身上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太後雖然不喜桓婉婉的為人,奈何阿德十分中意,還特意來求自己,讓這個剛死了姐姐的丫頭出席今日的慶典活動。太後雖有些不悅,奈何阿德的態度異常堅決。她只要一想到阿德自小沒了母親,心便軟了。更何況,如今的她早已上了年紀,不複年輕時的火氣。她還記得二十幾年前,年輕氣盛的皇帝也是看上了一個她不喜歡的女子,那時候她不惜一切代價,拆散了兩個人,致使皇帝怨恨自己多年,母子關系十分緊張。現在太後已是古稀老人,心態平和了許多,也看開了很多。感情這東西,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來的時候擋也擋不住,不來的時候強求也求不來。她看見阿德熱烈的眼神,強壓下心頭對桓婉婉的厭惡,笑著答應下來。

桓婉婉喜形於色,立即出列。席間突然站出十幾個妙齡女子,個個腰懸寶劍,盈盈地走入場中。這次連明珠都沒想到,短短幾天時間,桓婉婉竟然找了這麼多大家閨秀來配合她演出。

早有準備的樂器一齊演奏起來,大鼓咚咚,鼓點振奮高昂,眾女子踏著鼓點,齊齊地拔出手中寶劍。劍鋒在日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眾女隨著樂聲起舞,輕移蓮步,纖腰款擺,舞姿翩翩,若仙若靈。突然,桓婉婉躍入場中,腳下踏著胡旋,急轉如風,手中劍光萬點,挽起朵朵劍花,白皙的臉在劍光的照耀下更顯出一種別樣的冷豔美感。

太子帶頭鼓掌,臺下眾人如得了號令一般,紛紛拍手,一時間掌聲雷動,贊賞如潮。

明珠無聊地看著大出風頭的桓婉婉,對這個舞蹈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看了一眼禮部的節略,幾乎每個進京的貴女都準備了才藝表演,後面彈琴的、跳舞的還多得是,輪到自己進獻壽禮的時候只怕都要中午了。

明珠看了看眼前的美食,決定先吃飽再說。她已料到,眾人進獻的壽禮,只怕不是金的就是玉的,反正會很值錢。父親靠俸祿吃飯,可沒那麼厚的家底,明珠這次帶來的是一幅前朝文豪的書法,在喜愛書畫的人眼中也算是頂尖的墨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