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你必須老老實實作答。”

“好。”

莊豫翻過身去,在黑暗中和他面對面四目相對:“有件事我最近越想越不對勁,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秦暄楊為難地笑了笑:“這我該怎麼回答呢。”

“我越想越覺得去年在沙灘上你是有預謀的,再怎麼無聊也不可能隨便找個人談戀愛啊。你說,你是不是早就暗戀我了?”

“噢,你終於發現了。”秦暄楊苦笑著在他額頭上印了個吻。

“可我們以前沒見過面啊。”莊豫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嘆了一聲氣:“是你忘了而已。你記不記得大一的時候,你跟學校樂隊的前輩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你被迫當眾對一個男生告白?”

月光下,秦暄楊指了指自己:“那個就是我。”

莊豫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什麼?”

“你果然忘了。”他嘆氣一聲,“只有我一個人把那個玩笑記得這麼牢。”

“大晚上的我根本沒看清對方是誰,而且當時我又喝了點酒……”

秦暄楊又去揉他的頭發:“你每次都這樣嗎,喝完酒就要當別人的男朋友。”

他極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也就那兩次,而且兩次都被你撞見了……”

“那我真是運氣。”秦暄楊捏了捏他的臉,又牽起他的手,“去年,我本來是不打算參加那次的海邊聯誼的,後來聽說你在那個班級,就去了。”

“你果然是有預謀的。”

“我本來只是想再看一看,當年向我告白的那個人如今怎麼樣了。”他的聲音慢慢顯得落寞,“我本來不打算做任何事情,我沒想過去打擾你的。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談戀愛對我而言是一種奢侈,也太過自私。但是後來,一時忍不住,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輕撫著莊豫的臉頰:“我抱著一種僥幸又自私的心理,以為只要把這一切偽裝成一場遊戲,你就不會當真。只要我結束得夠及時,就不會有人受傷。可是原本只打算持續半個月的遊戲,慢慢地,變成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我越來越難開口跟你說分手。”

“你最後還不是說了。”

“但已經太晚了,我已經把你拖下了泥潭。”他吻了吻莊豫的眼角,“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沒必要說對不起。”

他們相向而臥,在這個躁熱的夏夜中互相擁抱著,窗外蟬聲似浪,月光皎白。這樣的場景令莊豫想起了去年的夏夜。

“你說,蟬等了這麼多年才能破土而出,它們歌唱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唔。我想想。”秦暄楊裝出思索的樣子,故意捏尖了嗓子道,“大概是‘樹汁真好喝啊’‘啊今晚月色真美’‘明天要是個豔陽天就好了’之類的吧。”

“你呢?你生病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我?我就在想‘會不會是今天呢,如果是的話那午餐一定要吃炸雞’之類的。”

莊豫在黑暗中看著他,聲音有些抖:“你怕不怕?”

“怕了二十幾年,已經不怕了。我每一天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迎接死亡。”他把莊豫抱緊了些,“我最怕的是我死後,我在乎的人過得不好。所以你別太難過,等我走了,就趕緊把我忘了,好好重新生活。偶爾想起我了,想見一見我,就去永川。”

“你會回去?”

“嗯。我會回去。”

並未意識到自己在聊些天方夜譚,莊豫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如果我真去了永川,那我要怎麼知道你在不在?”

“我會吹起一陣風,就像這樣。”秦暄楊附在他耳邊,輕輕吹起一陣暖風,“你到時候就會知道,那是我。”

“那就這樣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