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時,最是不諳世事、缺乏經歷的人,最是心灰意冷、夙夜憂嘆。

尤其在路潯眼裡,他單槍匹馬闖江湖十來年,生是幸運,死是歸宿,早不存在什麼看透不看透、放下不放下了。

其實他不知道,他放不下的,還有很多。

路潯掛了電話走上街道,左手緊緊攥著那把比白深的袖珍小刀長得多的匕首。

拐角有幾個英國佬在談話,路潯下意識地壓低了帽簷。燥熱的夏天,他被陰冷包裹了個嚴嚴實實。

他跟在他們身後走著,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隱約能聽見他們聊天的內容,除了女人、大餐,就是女人加上大餐。

他跟著他們走進一條幽長的小巷子,走了一截,路潯突然覺得非常不安,他有種預感,那些英國佬們已經察覺到,正在等他跟上來。

而他的身後,已經有幾個人從小路圍過來。

這下,向前是蛇沼,向後是虎xue,進退兩難,舉步維艱。

來吧,讓老子把你們巢給掀了。

路潯緊緊攥住刀柄,隨時準備拿出來,讓明晃晃的刀子見見美麗的月光和帥氣的威爾士男人們。

他知道那些人暫時不敢拿他怎麼樣,他們想要的是談條件,頂多撕破臉綁架起來。

在七八個犯罪分子的刻意引領下,他來到了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前。看起來並不華麗,但氣氛非常凝重,他感覺樓上樓下、身前身後,幾十雙眼睛都以一種戲謔、貪婪又緊張地目光注視著他。

“這不是我們的老朋友嗎,馴鹿先生,我想你不是專程來送聖誕禮物的吧。”一個高挑的英國男人從大門裡走了出來,看著他,眼神像鷹一般銳利,像要把他看穿似的。

那人正是這個團夥的頭目jab。

“老子是來捅窩的,”路潯說了句中文,語氣並不和善,轉而又用英語說:“說吧,你們的條件。”

“我們可不敢談條件。”jab說。

路潯的出現是計劃外的狀況,他意味著威脅。

“我就想知道,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來旅遊瞎貓碰上死耗子撞見了?

不能這麼說,太不威風了。

“這個,你還不知道麼,”路潯囂張地笑了笑,“你們從來沒能逃出去過。”<101nove.ob一步步逼近,空氣都凝固起來。他從後腰摸出一把槍,冰冷的槍口端了起來。

路潯的心猛地一緊。

“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他用空著的右手微微抬高了帽簷,露出了眼睛,藍色的瞳孔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你這把槍的第一顆子彈打在我頭上,很快,第二顆會在你兄弟頭上,第三顆在自己頭上。不瞞你說,所有人都在等這聲槍響。”

其實他說這話時,背上都發了冷汗。<101nove.ob打量了他一陣,想了想,放下了槍。

“我的馴鹿先生,你很聰明,比你們組裡的任何其他人都要聰明,”jab說,“我們想要什麼,你很清楚。”

“這……哎,”路潯裝作為難的樣子,“看你們表現了。”

“我們要求深海絕對不參與談判。”話裡有怯懦,甚至懇求。

……深海?

路潯一頭霧水,那個深海地下組織和他們“枯葉蝶”機關合作,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人怎麼會突然提起這麼一茬。

他還記得當年他被任命為搜查深海的組長,結果行動還沒開始,兩邊就開始了一個專案的合作,搜查行動也就不了了之。專案完成後,兩邊就解除了合作關系,四年來並沒有太多接觸。

那個英國男人這麼說,難道是知道什麼內部訊息。

“知道了。”路潯說著,轉身就要走,他怕再不跑路,就真的唬不住走不掉了。

“我聽說中國人講究東道賓主之誼,”jab點了根煙,“既然走到了這裡,不妨進來喝杯茶。”

路潯的手心出了汗,刀柄差點滑下去。

他身後站著的幾個人開始圍攏來,路潯左右看了看,腦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