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心美不說話, 他又悠悠地道:“或者,你可以去問問你兒子的意見,看他是否願意你成為我正式的王妃。”

這日晚上,颳起了暴風雪,颳得弧圓窗戶砰砰作響。

王太子原本打算吃過晚餐就離開的,可心美見暴風雪太大,硬是把他留住。

深夜的神廟大殿,侍女們鋪好了柔軟的天鵝絨床墊,將所有淡黃薄紗帳幔放了下來, 襯映昏黃的燭臺光芒,少了幾分莊嚴肅穆,多了幾分柔和溫暖。

侍女們退下後, 母子倆相對而坐。

“母親,您為何還不安睡?”王太子神色沉靜, 細長眼睛濃黑幽冷。

心美露出和善的笑容,眸子發著光, “我想與你聊一聊。”

見王太子的長睫微動,似乎有些不自在,心美又立刻道:“你放心,我不是與你聊那些往事。我想跟你說說你的課業。”

王太子臉上的肌肉明顯放鬆了些。

“關於歷史,我以前也多少學了一些。”心美微笑道:“與你的授課老師有些不同的看法。我不大懂西希達爾斯的歷史, 但卻略懂一點學歷史的方法。”

接下來半個晚上,心美一直在講歷史,“在我生活的地方, 史書分為好幾種型別,如果能先了解一下,將會提高學習效率。”

心美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寫著,“首先是編年體,以時間順序編撰和記述歷史,其次是紀傳體,以人物傳記方式記敘歷史,比如西希達爾斯知名的國君、權臣、英雄甚至王後、第一美女等;此外還有紀事本末體,以事件為中心,每事各詳記述,每篇各編年月,前後連貫,使你既能詳其事件因果,又能瞭解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我們那邊有本書叫作《史記》……”

王太子聽著聽著,竟入了神,眼睛漸漸發光。

講完了史書型別,心美又說道:“我聽過你的早課,發現對西希達爾斯歷史的褒揚之詞太多,這是缺乏客觀性的,也就是不合理的。我們那邊有一個叫克羅齊的人說過這樣的一句話:‘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意思就是歷史是由現在的人所書寫,所以帶有明顯的權力上位者的偏好與利益色彩,是不真實的,是經過美化的,用來迷惑現在的臣民。如果你想了解真正的歷史,需要翻閱大量的各種資料,並從可靠的人的口中得到一些關於西希達爾斯過去史實,比如你的父王,我想他會告訴你真實的西希達爾斯是什麼樣子的。”

說到這裡,心美微微一笑,“如果你真能學好歷史,對你將來成為一個好國君有很大幫助。在我們那邊,一個通曉歷史的國君真的能學得不少有用東西,比如‘天下之事,分合交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內憂小人、外戚、宦官、後宮;中憂官場腐敗;外憂異族矛盾’‘地域環境左右命運,西強東弱,北強南弱’等……”

見王太子聽得眼睛都不眨,心美又細細將“天下之合,分合交替”,以及“內憂小人、外戚、宦官……”等解釋了一番,王太子的眼睛越來越亮,看著心美的神情竟多了幾分崇拜之感。

講完後已快天亮,颳了一夜的暴風雪已停,淡淡陽光照入了大殿。

心美面帶疲倦,王太子卻仍然精神奕奕,似乎越聽越來勁,沒有絲毫倦意。

心美見他樂此不疲的模樣,決定硬撐著再講一個歷史學習方法的故事,但剛剛開口,“我給你再講一個故事吧……”就被裴諾爾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好了,亞曼斯,讓你的母親休息一下。”

王太子一看到滿身白雪、快步而入的裴諾爾,原本興奮神色轉瞬即變,立刻站起,垂首行禮,恭敬道:“向父王問安。”

“下去吧。”裴諾爾的臉色很不好看,語氣也帶慍怒。

王太子微微彎腰,再次行禮,邁過大殿門檻後,走得比兔子還快。

“下次不可以到天亮,你兒子也決不可以在神廟中過夜……”裴諾爾顯然氣得不輕,語氣極重。

但心美沒有太在意,她剛想到了一個可以接近兒子的辦法,“好,就按你的來,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你說。”裴諾爾氣呼呼地坐在了王太子坐的位置。

“我也要當我兒子的授課老師,但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太刻意,我可以在學殿同時教所有的學生。”心美說道。

“怎麼,你想教西希達爾斯的歷史嗎?”裴諾爾冷著臉道。

心美破天荒地沒有與他置氣,而是淺笑道:“我不懂西希達爾斯的歷史,怎可能教他?但我可以講點別的,比如講故事。”

“講故事?”裴諾爾頗感意外,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