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 遲陽並沒有所謂的“沒完成的工作”, 他出去是想弄明白, 明明在自己走之前還好好的人,怎麼才這麼短的時間沒注意到,就被人給弄哭了。

他直接到後面辦公室, 找剛剛的出納員,顯然從各方面看來,此人應該是當事人。

“張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開門見山地問。

出納員張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櫃裡錢少了六十多塊, 帳對不上, 另外, 還收了一張假幣。”

遲陽深吸一口氣, 心中十分不爽, 語氣盡量客氣:“麻煩交易流水給我一份。”

出納員將打好的流水單遞過來, 撇撇嘴, 口中仍有微詞:“我都查過了。”

遲陽沒說話,拉過凳子, 坐下,拿著流水單,一條一條地核對、計算。

張姐還在滔滔不絕的抱怨著,遲陽是鬧市裡長大的學霸,早就練就了一身隨時隨地都能入定的絕活兒,認真做起事來好像周身罩著一層結界,自動遮蔽掉了耳邊嗡嗡的騷擾聲, 一絲不茍地忙著手中的事情。

他把資料反複查驗了幾遍,又把整個錢箱都翻了一遍,最後把算出的結果拿給張姐。

“根據流水記錄,有幾筆點的東西應該是套餐,她開始不太熟悉,按照單品點的,客人付錢卻是按照套餐付的,這幾筆,我算了一下,差價總共是24塊8毛,還有,這裡有一張代金券,壓在錢箱底下,是你漏掉了,這個是20塊錢,還有,下午因為組長的失誤,配錯了餐,客人退了款,我記得是20塊3毛,如果懷疑,可以去問組長或者胡店長,這三部分加起來,正好是櫃裡的現金和電腦交易記錄的差價。她錢箱裡並沒有少錢。至於假幣——”遲陽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紙幣,拍在桌上,淡淡道,“我賠償就是了。”

張姐不相信,大睜著一雙濃妝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看,恨不得把流水單盯穿,最後卻又不得不承認,遲陽算得都對。她只得不爽地撂下一句:“你放這吧。”

“張姐,據我所知,你剛剛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遲陽沒有立即離開,他來辦公室的路上已經從各種各樣的議論裡對事情經過有了耳聞,“我希望你有個交代。”

“交代什麼?老員工罵一罵新人,不是很正常嗎?”張姐死不認錯。

遲陽毫不相讓:“老員工罵新人正常,但罵一個女孩子‘騷貨’,就已經超過教訓新人的範圍了。”

“我罵錯了嗎?店裡明明已經不招人了,她靠什麼進來的不是顯而易見嗎?笨得要死,什麼都不會,二十幾歲的人了,連人民幣真假都不會看,不是靠跟你的關系,這種笨蛋能招進來?”

梁圓舒確實在辨別紙幣這方面有欠缺,畢竟她以前大多時候都是刷卡。可就算是一個常用紙幣的人,在今天這麼忙亂的情況下,也不能保證不收到假幣的,這個張姐,擺明是針對她。

“張姐,說實話,我不是那種唯學歷論的人,但你一個高中畢業的,罵一個重點大學的保送生‘笨得要死’,是不是有點諷刺?”遲陽言語犀利,平生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她只是第一天工作,平心而論,你第一天是什麼水平?幹了幾年的熟練工了,跑新人面前秀優越是不是有違厚道?況且,她進店不是我說了算的,是店長同意的。”

張姐沒想到這個平時寡言少語的男孩會這樣口齒伶俐,頓時氣急敗壞,口不擇言:“店長?店長還不一定收了你什麼好處呢?”

遲陽張了張嘴,剛要反駁,卻聽見一聲——

“你倒是給我說說,我收了什麼好處?”

張姐聞言一驚,慢慢地轉頭,看見胡店長站在門口,面色不愉。

遲陽回到更衣室,敲了敲最裡間的門:“出來吧,還要在裡面鴕鳥多久?”

梁圓舒猶豫了一會兒,開門走了出來,身上還穿著店裡的制服,在裡面呆了這麼久,都沒有換下來。

“你都知道了?”她怯怯地看著遲陽,“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特別差?”

“說實話,我覺得你還不錯。”看得出來遲陽答得真誠無比,他見過很多新人,態度認真的沒她有毅力,有毅力的沒她聰明,聰明的態度又不如她認真。

梁圓舒卻是不信,平日裡靈動可愛的臉,此時哭喪著,對自己的表現很失望:“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水平。今天一天,都白幹了對不對?他們不會不要我了吧?”

“沒有的事兒,帳都對上了,你也沒有太大的失誤。”

“那假幣呢?”她追問。

遲陽嘆了口氣,幫她擦掉臉上的淚珠:“還好這次是虛驚一場。”

“真的?”她不信。

“我還能騙你不成?”遲陽拿出一張紙幣,“你看,我特意把這張錢找出納員換回來了,給你看看,是不是你收的那一張?”

一百塊都長一個樣子,梁圓舒拿在手裡左看右看,哪看得出來什麼差別,不過是被他認真的樣子給唬住了,她將信將疑地點頭,說:“好……好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