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

“事到如今,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過去的事情,永遠不可能回來。”

“我那個時候精神狀態不穩定,你知道。做出一些什麼事,都很正常。”

“不要拿那個時候當藉口。如果不是這次,你也沒打算告訴我你的事。”他抽了口煙,“相反,你含情脈脈的樣子,讓我們這些旁人也覺得不忍心。你不恨他,恨我的樣子,倒像是我才是對不起你的那個人。”

柳謐說不話來,她確實不恨米堯。

如果說一個人可以那樣的影響另一個人,那他就是長在她的血液裡的。

米堯是她見過最溫柔的男人。從小到大,他包容她,哄著她。兩個人鬧別扭,總是他先來哄她;她要發脾氣,總是他抱著她說,“冷靜一下,我們冷靜一下”。她其實天生有點焦慮,怕自己不夠優秀,怕自己不夠漂亮,怕自己不夠好,從來都是他說,“你是最好的,即便得不了第一也不要緊。不要緊的。”她每次上臺表演,從來都是他對他說,“不要緊,你不用看別的人,只看我就好了。”這樣的溫柔,在他突然消失後,仍讓她恨不了她。可她就像掉進了冰窖裡,再也暖和不過來了。

夜,漫長。屋裡寂靜,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他喝光了酒,站了起來。

柳謐也隨之站起來,低聲說,“我要回家。”

他轉過身,帶著幾分醉意,“你的家在哪裡?”

“我……”

他哂笑,“飛鳥依人,今做了喪家之犬。”

他的玩笑激起了她的惱怒,她忽然抓起他喝空了的酒瓶,“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喪家之犬。”她的酒瓶就落了下來。

他喝的有點多,腳步虛浮,捱了一記,人往後退了幾步,扶住圓幾才站穩。她似乎已經有點癲狂,歇斯底裡,“你再說我殺了你。”

他看著那幾近瘋狂的臉和那握著酒瓶的顫抖的手,忽然吹起了口哨。口哨聲悠揚、柔美,帶著青春的朝氣。

柳謐的神情有些呆滯,聽了會兒,她扔了酒瓶,低頭捂著臉。

他停了下來。

這首《維也納少女圓舞曲》,是那年他和她都去聽過的新年音樂會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曲子。指揮別出心裁,在曲子中兩次使用了口哨,均由豎琴引出。當全場的樂手吹起口哨時,讓人覺得心都化了。唯一一個沒吹口哨的是豎琴演奏師,豎琴那嫋嫋的琴音混在口哨聲中,讓人恍若離開凡間。

那時他剛認識她不久,知道她是個學豎琴的學生,也知道……她有男朋友。他坐在後排,看得見斜前方的她頭上那細細編的做裝飾用的小辮子,看著那專注而恬靜的側顏,心想,此生何求?

他站了起來,彎腰把酒瓶拾起,擱在吧臺上,淡淡的說,“一個《鳴鳳記》都能讓你這麼緊張,是日子多了不記得戲詞兒了嗎?”

她聲音沙啞,“你不必掩飾。”

燈光在她烏亮的頭頂上留下一個圈,他開口,“我有什麼好掩飾的?”他轉身,“樓頂的露天party你最好別做,即便你真報上來,我也一定會找理由卡掉,因為那會讓我想起很不愉快的事。”

他和她就是在一個露天的party上認識的。準確地說,是他認識了她。她連他的名字都沒有記住,他卻一眼就記住了她。

留學生的圈子沒多大,他很快就知道了她的情況,包括她有個很愛她的男朋友。他那個時候會製造些機會和她接觸,但從來沒有想過要橫刀奪愛。

一直到她家裡出事。

雖然他從來沒有向她表白,但對於他的行為,他從來沒有掩飾、她也從來沒有掩飾。他不掩飾的是他的情感,她不掩飾的是她的反感,或者說是反抗。

她那個時候狀態不穩定,想躲避所有人。他執著的出現在她的生活視她視為咄咄逼人的進犯。他的存在讓她不能忍,他則不能忍看不到她。

這矛盾不可調和。她最不想讓他知道她發生了什麼。於是,有一次,她利用他的心理,她逼著他承諾,僅僅是普通朋友的距離、絕不逾矩,他更不可以打聽她的事。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她逼他,“你承不承諾?不承諾的話,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那如果我承諾了、你也不會再躲我了?”

她不吭氣。

“我有一個前提,你不能再和任何一個男人走的近。如果你能答應我,我也可以答應你。”

那個時候,她覺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可相信。相信別人就好比靠在一塊看起來結實的石頭上,結果石頭根基極淺、後面卻是萬丈深淵。

她說,“你放心,我的愛人死了,再也不會有愛人。哪個男人我都不會離的近,我不會再愛任何人。”

她的這句話是發自內心,但這個約定在當時的她看來,不過是一時之氣。如果不是今晚,她甚至都忘了還有這麼承諾,她才想起來這些年連浙似乎居然真的在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