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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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孟衍雖然劍招出神入化,有登峰造極之象,但由始自終,他從未拔開過劍,只是憑著劍鞘擊打敵人。
周祭恨鐵不成鋼地摔手爆吼起來,別人都是真刀實槍地幹仗,他倒好,都這個時候了還裝什麼慈悲為懷?
一道焦雷劈開灰濛濛的天空,霎時間,金光萬丈,照亮少年眼中森森的殺機。
周祭撿起了方才蒙面人射過來的箭矢,眼中晦暗難明,他飛奔入廝殺正酣的人中,沒有章法地胡亂捅了下去,又快又狠,又重又猛,像是一頭嗜血的猛獸,像是逃出了籠子的惡狼。
是爆發,更是宣洩!
一個倒下了……
另一個也倒下了……
一十二名刺客,無一人死於孟衍浮屠劍之手,而俱是死於周祭箭鋒之下,或者更準確地來說,他們是死於周祭兇殘暴虐的氣勢之下。
大雨潑灑下來,毫無留情地砸在他身上,他的頭發、衣裳緊緊貼著身子,伴隨著恐懼緊緊包圍著他。徹骨的寒冷讓他瑟縮起來,他抬起手,指縫間流走的都是殷紅的血,和雨水一道,彙聚成河,汪洋泛濫,那樣深沉的顏色,成了他眼中最後一抹亮色。
也是他餘生所見的最後一種顏色。
“你為何要殺人?”孟衍眼神顫抖著,不可置信地詢問他。
“那他們又為何要殺我?你問這樣的問題不覺得可笑麼?難道別人拿刀來殺我,我還要興高采烈地將脖子湊上去麼?”周祭反問。
孟衍沒有答他,眼裡是深深的悲慟,他朝周祭走過去,一步步,像是行走在刀鋒之上,疼痛難以自抑,靠得近了,他看清了他眼裡的沉寂與隱藏最深的恐懼,他……竟然在害怕?
“人是我殺的,與你無關,你不用難過,更不用自責,要怪,你統統都怪到我身上好了!”周祭的眼瞳黑沉沉的,聲音不帶半分情感。
“不怕,不怕。”孟衍溫聲道。
周祭抬起了頭,他這是在安慰他麼?分明是自己殺了人,他為何又讓他不怕?他用僅存的幾分清明問道:“……你不怪我?”
“其實我第一次殺人時,也跟你一樣害怕。”孟衍竟然微微一笑。
“先生也殺過人?”
“比你殺的多得多。”悵然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無奈,當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心頭時,他的眼眶,隱約有了濕意,不過好在被雨水掩藏得不留半分痕跡。
周祭見狀,突然不問了,氣氛一下子冷寂下來。
二人一前一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緩緩地走在雨中,去找一處避雨場所。
黑雲翻墨,瀟瀟雨驟,如在亂彈一曲琵琶,嘈嘈切切,都悉數擁擠起來。
周祭需要借這雨,洗刷他手上的血色,而孟衍,他需要這雨來掩埋他的……愧疚不安。
走著走著,看到了一間破茅舍,勉強能避雨,周祭先他一步走入,撿起幾根枯柴,生起了火。
孟衍盤腿坐在他旁邊,抬起廣袖揩了揩面上雨水,待到放下時,他看見了周祭帶著兇光的眼神。
周祭散漫地撥著火堆,看著烈烈焰火一竄老高,他眯了眯眼,伸手去掐焰頭,和一般的鄰家少年郎無二,此刻光看面向,他就像是個大膽頑皮的孩子,但那雙眼,狠厲決絕的眼,毀壞了孟衍所有的美好幻想。
“先生,我殺了他們,但我不後悔,但凡有人對我動過殺念,無論他是人,是鬼,是佛,是魔,他就都該死!”像是冰塊被切碎,他的聲音鏗鏘頓挫而又陰冷無情。
“那你是在害怕什麼?”孟衍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目光落到了他發抖的手上。
周祭立刻將手縮回了袖子中,遮掩得嚴嚴實實的,再抬頭時,面色已經自若,“不說我了,先生第一次殺人,是在什麼時候?”
他知道孟衍必定不喜歡提及此事,但此刻他看著孟衍有了裂縫的表情,忍不住感到報複的快感,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果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呢,“到底是為什麼呢?殺的又是些什麼人呢?”
孟衍整個人僵住了,表情極為難看,淡然無波的眼神有了明顯的破綻,讓他的冷靜難以為繼,過了很久,久到周祭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方幽幽地道:“……是我的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