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明與他主子一般,有著一股子寧折不屈的勁兒。木青已經用盡招數,卻也未能問出什麼來。

柳葉站在簷下,望著半天彤雲和一院子的人,眉頭皺了皺,“先帶回大理寺吧。”

今天的窩端得實在是太順利了。

一下子弄了這麼多人來,大理寺的監牢立馬塞得滿滿當當。

還有那麼些孩子,柳葉扶了扶額角。這事還得先達天聽,聽一聽聖意。

想到趙煦,柳葉莫名有些傷感。

調節了許久的情緒,於天黑前邁進了小東殿的門檻。

郝隨笑著對她道:“前兒才得美人,今兒又得柳少卿捷報,官家定然歡喜。”

柳葉勉力笑了一笑,跨進小東殿的門。趙煦還沒來,她只得立在殿中靜靜等著。

暮色漸濃,殿中已經掌起燈火,照得那些描金的雕刻熠熠生輝。不禁想起了相國寺初見天顏那一晚,兩個人的眼神都在瞬間定住,不免得感嘆緣份的奇妙。才數月過去,卻好像是過了萬水千山一般久遠。

唉……

柳葉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

“柳卿緣何嘆氣?”趙煦的聲音響起,平淡中略有慵懶。

柳葉提袍叩見:“微臣大理寺少卿柳樹,參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煦負手立在門邊,皺了皺眉頭。而後踱到案後坐定,淡淡道:“平身吧。”

柳葉起身,將周宅和司宗坊一事做了祥稟。

“一窩端了?”趙煦的聲音淡淡,帶著君王的威嚴。

柳葉弓著身子:“臣以為……”

“以為什麼?說。”

“臣以為太順利了些。”

趙煦挑了挑眉頭:“柳少卿覺得太順利了?那你覺得本該如何?”他喚她柳少卿,那是她的官職。顯得梳離而生分。

柳葉恭謹回道:“寧俊生的賬冊顯示,近些年來起碼有九十萬緡銀子送進周園。”那是一大筆鉅款,約莫著國庫的三股之一。“而周宅若就是周園的話,卻沒有搜到任何一毫銀子,而且……”而且如今拿下的雖然有不少人,出去李端明卻都是些三腳貓,如果這就是司宗坊的真相,那麼異修的傷,和田峰差一點困在其中就不合情理了。

趙煦攤開雙手,微微撐著桌案,“也就是說,這只是一個迷魂陣?讓我們以為這夥賊子已經盡數拿下,實則,他們轉移地方繼續做著那見不得人的勾當?”

柳葉微微點頭:“聖上英明。”極地芙蓉培養出來的力神,足以以一當百當千,雖說在千軍萬馬前未必有用,若是有這樣一個高手在汴京,他要對誰下個手什麼的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所以,絕對馬虎不得。

趙煦沉吟了一下:“柳卿覺得接下來該如何辦?”

有人布了個局想欲蓋彌彰,那麼也就說明那人清楚柳葉他們的調查節奏,興許這個人就在大理寺,或者就在柳府。

“臣以為將計就計。”最好法子就是讓敵人以為得逞,從而放鬆警惕。

趙煦眯了眯眼睛:“怎麼個將計就計,說來聽聽。”

……

從小東殿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柳葉感到一陣虛浮,繼而虛汗便層層冒了出來。扶著牆勉力從懷中掏出瓷瓶,倒了一顆藥丸含進口中,半晌,才稍稍緩過來。

方才臨出來的時候,趙煦問:“可曾有無雙的訊息?”

她愣了一愣,方搖頭道:“自從送出汴京,再無訊息。”

他輕輕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她,方允許她告退。

腳下綿軟,如踩著虛無。她扶著牆慢慢走著,馬車停在宮外,從小東殿出來拐過集英殿的迴廊,還有很長一段臺階要下,那裡,無處可扶。

她靠著牆閉目,待藥力慢慢發揮作用,腳下略有知覺才繼續往前走。

遠處的眺樓上,一抹明黃色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著。劍眉微微蹙了起來,“下回記著給柳少卿置座兒。”

旁側的黃門愣了一愣,忙回:“是,老奴記下了。”

他甩了甩衣袖,扭身走了。看著他的背影,他竟然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這讓他很是不豫。他清楚自己喜歡無雙,喜歡靜兒,可是眼前的人,不管他的眼睛是不是和無雙相似,那都是一個男人。

他討厭自己對一個男人産生的那種異樣的感覺。但是越討厭,那感覺就越是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