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欲語休,問白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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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隊伍漸行漸遠,姤兒發覺眼前突然沒了飄雪,仰頭一看,素紙傘面將飛雪寒空遮了住,耳邊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雪月交光夜,天成佳耦時,娘子真是好興致。”
轉過頭,姤兒見身後一男子正撐著傘滿目欣忭地看著自己。這男子身材高大,單眼皮,鼻子很挺,濃眉間有股英氣,姤兒在腦中搜尋了一番,想不出在哪裡見過他,便稍稍點了下頭示意。
“幾次登門來找娘子,不巧都不在,沒想到今日過來竟在外邊見著娘子。”那男子又說道。
看到姤兒頭上融化的雪片將髮絲漸漸打溼,那男子隨即伸手想去將姤兒頭上的雪花捏下,剛碰到卻被姤兒偏頭躲了開。
“敢問這位郎君是?”姤兒抬頭問道。
“哦,再見娘子有些歡喜,倒忘了介紹。在下姓薛,單名一個亮字,是來上京趕考的。除夕那日詩樂會上娘子的表現,令在下記憶猶新。”薛亮畢恭畢敬地自我介紹道,“雖然當時相隔較遠,但娘子的神韻我還是認得出的,我還記得娘子的芳名稱作白牡丹罷?”
姤兒見男子溫良的模樣,自在了些,說道:“我......”
字還沒完全吐出來,姤兒手臂被人一拉,呂岩斜挎著劍囊的後背擋住了姤兒。
“抱歉,我想你是認錯人了。姤兒,我們回去罷。”話音未落,呂岩便拉著姤兒的手腕快步混入了鵝毛般的雪幕中,留下撐傘的薛亮一人不明所以。
回呂府的路上行人越來越少,雪卻愈下愈猛,呂岩不知從哪兒弄出來把紙傘,撐開來為兩人擋著風雪並肩而行。
眼看已行近呂府,呂岩先打破了這沉默,他醞釀了一陣問道:“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姤兒轉頭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又低迴了頭說道:“走到哪兒算哪兒罷。”
“你不跟你父親一起走麼?”呂岩心中忐忑地問道,見姤兒面露疑惑,又支支吾吾地解釋著,“你父親……器宇非凡,似是神仙中人。那你......也並非凡人罷?”
姤兒的無言預設讓呂岩心中的石頭沉了沉,他說道:“既然如此,凡間,想必也不是你長久呆的地方罷?”
呂岩的目光躲避著,姤兒便也撇開了臉望向前路,一陣風夾雜著雪片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又飛身而去。
姤兒心中極速思索著呂岩的言中之意,未果,便也不打算再瞞著,說道:“不在人間我又能去哪兒,父親的確身居仙職,可我卻不是,自然不能跟隨父親的。”
“什麼?”呂岩不知就裡,問道。
“嗯......我的確承襲仙力,也有一份懲善除惡的責任,但因遺傳母親,所以未列入仙班,頂多算是個閒散在人間的半仙,和你們,並無兩樣。”姤兒特地強調了最後一句,她不希望因此而讓呂岩感到疏遠。
“你是說,和凡人一樣?”呂岩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他理解著姤兒所言,是說她的父親是仙人而母親不是,所以雖然她有仙力,卻和凡人一樣。
但是,一樣的又是什麼呢?
呂岩停下緩慢的步伐,轉身看著姤兒,四目相對間,他咬咬牙憋了一口氣,吐出了幾個字——
“一樣會,染塵白首麼?”
姤兒望著呂岩,望著他的窅窅雙瞳,街邊的炯燭映目,在那深邃雙眸中泛起點點星火。他那樣專注地望著她,宛若一個求知若渴的孩童,在焦急而又有些抗拒地等待一個答案。
這句簡短的問話,為何會有撩人心絃的力量?像是悄無聲息化入髮絲的飄雪,像是低沉而有力的宣告,又像是,一個之死靡它的承諾......姤兒的腦中一下子思緒萬千,卻又倏忽空白了,只是呆呆地望著呂岩。
青石板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白,大雪紛擾,卻打不破傘下四目相對的寂靜無聲。
塵緣有時慷慨,只睫羽輕閃間,便已焦灼地撒下紅線,任其交織糾纏。
“阿郎!”“嫂子!”兩聲清亮的呼喚撞醒了傘下的二人,姤兒婉然垂眸,不用轉頭去看就知道這兩聲是晴雪和呂峰的。
果然,兩人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倆人兒手裡還都攥著團雪球,互相打鬧著來到了傘前。
“三哥,你打傘做什麼,這種雪抖抖就乾淨了,又不會弄溼衣裳。”剛握過雪團的手溼漉漉的,呂峰在身上擦了擦,又放到嘴上呵著氣。
“當然是給姤兒姐打的咯,就你不知道憐香惜玉。”晴雪衝呂峰吐著舌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