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後面坐了人,那救下他命的長弓自然被他抱在了懷裡,觸控著淩厲的鋒勾,庾鄺莫名産生了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在年幼之時,他也常常被人提到馬背上,抱著箭筒等著送箭,好像抱緊了兄長的腰,不懂射獵的他也成了馳騁山原的焦點。

最後清點獵物時是他最緊張的時候了,當隨從高聲報出兄長遠遠高出他人的數目後,他才鬆了一口氣,在其他公子或沮喪或羨慕的目光下挺直了胸板,自豪地緊緊拉住兄長的手。

多少年過去了,庾鄺突然發覺他其實很想念那寬厚溫暖的大手,想念被它摸著頭的感覺。如今他也可以騎著馬與人一決高下了,但是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會驕傲地道:“有阿鄺為我遞箭,贏過你們實在是太輕鬆了哈哈哈!哎呦別瞪呀,誰讓你沒個弟弟……”

庾鄺一晃神的功夫,忽然一陣暈眩,險些栽下馬去,身前那人卻好似背後長了眼般,一把拉住了他手,放到了自己腰間。

“不想掉下去,就抓緊些。”聲音冷冷的,讓庾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小聲道了聲謝,便輕輕地扯住一角衣襟。

點到為止,並不敢靠的太近。

雖然迄今為止這是在馬上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但庾鄺就是覺得,這個人正在生氣,而且怒火還不小……但奇怪的是,雖然他不知為何竟有些怕這個人生氣,卻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上沒有惡意,以至於這份害怕的心情還摻雜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和依賴。

“錦城將軍……怎會深夜到此?”為了壓下心中陌生情緒,庾鄺啞著嗓子開口道,不自覺地帶了小心翼翼的意味。

“獵雁晚歸。”

庾鄺一愣,繼而瞭然,不由扯了扯嘴角道:“將軍對容四姑娘當真用心……”

大周提親有送女方活雁的傳統,“孤雁一世”,成雙的大雁如果有一隻去世,那麼另一隻也不會獨活,有著對愛情忠貞的含義。然而如今大雁不好獵,更何況還要是活的,已經很少有人還遵守這一習俗了。一些有心的世家子或許還會讓家中護衛去獵獵試試,自己親自跑出來一直等到深夜的就從沒聽說過了……

庾鄺說完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聽到前面人的回應,不由訕訕。他的背後一直在流血,再加上體弱又受了驚嚇,此時精神也不太好,不一會兒眼皮就沉了下來。在意識快要消失的時候,他似乎感到馬停下了片刻,身子被移動了地方,他沒有了力氣,失去支撐後便向後跌了過去,卻好像靠在了一片堅實上。

馬兒再次顛簸起來,卻沒有先前那麼難捱了,連帶著臉上冰涼的觸感也不知為何能讓人有了溫暖的感覺……

容蕪這日清晨剛乘馬車來到女學門口,便感到有些不尋常,姑娘們好似比平時裡多了不少,面色緋紅竊竊私語,磨磨蹭蹭地都堵在門口不願進去。

她疑惑地下了馬車,隨意看了兩眼便打算穿過人群進門,卻不料看到了十分惹眼的某人,頓住了腳步。

歪過頭來瞪著眼睛觀察著某人,見他像是特意打理過的樣子,長發高高束在腦後,精緻的玉冠中扣著一顆藏藍螢石,更趁著面白俊美,清貴逼人。身穿白底錦衣,上面是與玉冠螢石同色的藏藍暗紋,腰帶系的一絲不茍,端端是寬肩窄腰,公子如玉。

他就這麼斜靠在女學對門的書畫店鋪的柱子上,一手還牽著馬繩,狹長的黑眸微微垂下像是在走神,保持著這個姿勢已不知過了多久,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圍觀的狀況。

容蕪:……

一大早就跑來招蜂引蝶?她也不出聲,就這麼歪個頭瞪了一會兒,見他還沒發現自己,臉一拉,扭頭就往門裡進。

這人真是,不管他了!

剛進了半個身子,忽然聽到身後低沉好聽的聲音喚道:“阿蕪!這邊!”

擺出一臉冷漠地轉過身來,卻在見到他笑的開心的俊臉時差點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