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幕府將軍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只是低下頭,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緩步走到了秦淵的對面,再慢慢坐了下來,終於放鬆地又出了口氣。

“本官允許你坐了麼?”秦淵卻不悅地問。

“督相國既已有殺心,吾即使稍微忤逆一點,尋個愜意,也沒多大區別吧?吾年紀已老,縱然死,也還是坐著比較好。”

“既然知道本官已有殺心,為何不乾脆回到軍中,準備大戰。”秦淵笑了。

“無名峰之威,何人可敵?連江原神君都一夕隱去,更何談一群凡人。”

“據我所知,十方天境之一的高天原,可是與瀛洲相連的,江原神君和風霆權現也都在高天原朝過聖,才得以有資格鎮守瀛洲修界。他們,難道願意坐視我無名峰,在瀛洲開疆拓土?”

“無名峰未現真身,卻也未嘗一敗,無論哪方,都不敢輕忽。”

“所以……你是不抱掙扎希望了?”

聞言,老人卻笑了一陣,只是顯得越發苦澀,直到笑聲停止,他才道:“我想向督相國尋求一次交易。”

“我覺得我不太可能答應,但假如你願意忍受談判破裂的失落,你也不妨說一下。”

“風城一門的滅亡,皆為吾一人之過,假如吾願意切腹伏法,移交幕府將軍一職,督相國可否饒恕吾之族人,讓他們得以安居?”

“我還以為你是寧願送掉兒子也不會樂意涉險的人。”

“哈哈哈……吾已經很老了,還是後輩更有留下的價值。像以前一樣的求生欲,吾也不會再有了。”

“可是,將軍大人,你提出的條件,本官想要達到,也是輕輕鬆鬆,我之所以沒有直接動手,只是因為我想看松平一門身敗名裂,在恥辱中滅亡而已。在我眼裡,你的條件根本沒有同意的價值,更何況,只要松平依舊佔據著廣闊的領土,你們依舊是潛在的威脅,不是麼?順帶一提,我從不相信忠誠,尤其是,松平的忠誠。”

“那麼,如果松平家願意放棄名下的領土,只保留主城,督相國又意下如何?”

“或許我更想看到松平一門徹底變成庶民。”

“假如家名不能傳承,松平的一切犧牲都沒了意義。即使沒有勝算,松平也必定會抗爭下去。”

“家名?”秦淵冷笑了一聲,“你羅織罪名滅了赤羽滿門,現在卻想僅用自己一命換取身後全族的命,你真的不覺得虛偽可笑麼?”

“一切慘禍皆為本將軍一人鬼迷心竅,陰狠毒辣。”老人由衷嘆息著說“據我所知,督相國也殺死過不少人,假如有朝一日,有人想要傷害督相國身邊的人以作報復,督相國肯定也不想看到,對吧?”

秦淵沒太想理老人的說法,畢竟他從頭到尾的行為模式都很固定,用善人的行為對待善人,用惡人的行為對待惡人。即使松平憲盛試圖讓他產生同感,他的理智也立刻壓倒了感情,清晰地告訴他,怎麼做才是對的。

剛想一口回絕,忽然,一個絕妙的想法卻蹦了出來,讓秦淵差點表現出顏藝的笑容。

一個人,在走投無路之事,總會寄希望於靠不住的事物,正如故太政大臣在臨死前迷信於他和松平憲盛的約定。而現在,松平憲盛也差不多了。

怎麼,獨你松平可秀我風城,我風城還沒法秀回你松平身上了?

安排就完事了!

秦淵微微一笑:“很好,你說服我了。”

當夜,松平憲盛自裁,且辭去徵夷大將軍之位,松平家也接受了改易。

……

在杜君別把松平憲盛的屍體仔細檢查完畢,確定其死亡且無其他疑點,還對照了赤羽家臣獻上的畫像保證沒有掉包情況後,松平武士把逝去的將軍裝入棺槨,全軍披麻戴孝,浩蕩卻沉默地踏上了迴歸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