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想要秀我?”總督府內,高居首座的秦淵面容冷峻,俯望正襟危坐的眾位家臣,說道。

下方諸位衣冠整肅的家臣,秦淵其實一個都不認識,但經過對舊時卷宗的仔細核查,秦淵也確定了他們的可靠身份。為了表現一下他繼承赤羽家的正統性,也為了留下一個好印象,他還是把眾人著急了起來,討論接下來的對策。好在他們皆為瀛洲貴族,都會煌語,秦淵倒也不用為與他們的交流費太多心思。

要說松平幕府率軍浩浩蕩蕩上洛,無論舉出怎樣的旗幟想要抹消秦淵的大義,秦淵都能理解。唯有現在的操作,秦淵眉頭一皺,發現問題很不簡單。

拜見新任總督?才出兵,徵夷大將軍便把自身的位子放得如此之低,也不怕墮了士氣,等雙方正式撕破臉也沒法再站起來了?

還是說,松平幕府藏了一手後招,準備出其不意地對秦淵輸出一波?

秦淵無法確定,內心還是有點慌的。因此,他決定尋求智囊的建議。

卻聽左手邊最靠近他的家臣巍然拜下,然後用威嚴滿滿的語調緩慢厚重地說道:“督相之言,在下……有點不懂。”

他口中的督相,是總督與相國的意思,起初他們本想稱秦淵為攝政的,只是秦淵對攝政之稱不太感冒,又更想強調他作為總督的身份。於是,家臣們便取用了太政大臣的相國稱謂,前面再上了“督”字,作為對他的尊稱。

“咳咳,秀的意思……差不多等於戲耍、愚弄之類的。總之本官的疑問在於,徵夷大將軍是不是有詐。”秦淵說。

“幕府的動向,乃陽謀,而非陰謀。他們以大軍為後盾,背後還有東瀛地方神佛合習的名修,為的正是向我們展現實力,想要起到一定的震懾效果,讓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將軍亦為一代梟雄,以督相現在的權柄,他也未必還留有爭權奪利的心思。假如督相願意接受他的效忠,他們應該便會退去,安安穩穩地在督相麾下辦事,就像面對前相國一樣。而以現下將軍的壽命,終究是耗不過督相的。”

“可我是為了替織姬復仇而來,瀛洲的權力,對我而言只是讓我接下來的計劃更合理的保障。”秦淵搖了搖頭,“我不需要他的忠誠,我要他的人頭。”

聞言,眾家臣皆有駭然之意,他們猶豫著對視了一陣,過了有一會兒,剛才和秦淵交談的家臣才再度開口。

“督相的軍隊……還在流風谷,理論上……不可能比幕府軍隊更早進入京都,假如督相想要正面開戰……只能寄希望於無名峰繼續派出強者支援。不知……無名峰會不會願意?”他說得有些斷續。

“放心,無名峰上下一心,我干預瀛洲政事,宗內早有定議,不會有中途異轍的情況發生。”

沉默了一會兒,家臣抬起了低下的頭,望著秦淵嚴肅地說道:“督相大人,為瀛洲百姓計,萬不可讓戰事擴張地太大,延長得太久,也不能對督府的威名有太大損害。”

“我大約能理解你的意思,我不會做違背法理的事,如果幕府將軍願意引頸就戮,交出官職,再把封地也改易了,我也不會讓戰爭打得太大。”

家臣們又一次迷一樣地對視了起來。

“固然徵夷大將軍不是對權勢鬼迷心竅之人,只敢趁故相國去後才趁機起兵,但督相的要求,未免也有點過分,等於把松平家往死路上逼。事態如此發展下去,終究會爆發大戰的。”

“領罰還是滅族,他可以自己選,至於結果如何,我無所謂的。”

“既然如此,督相可以早做準備,立好名目,在會面之日向徵夷大將軍下達最後通牒,而且切記不要答應他們任何事。”家臣認真地說道,“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一定不能允許他們進入京都。”

“好,你們的建議我都聽到了,成算也有了。現在……”頓了一會兒,秦淵忽然一笑,隨即揮落右手,“派出信使,勒令徵夷大將軍停止行軍,違者以謀逆罪論處,靜待督府備好會面之處。”

“是!”眾臣俯首拜下。

看著伏倒在地的眾人,秦淵卻忽然心裡有些恍惚。

赤羽秀織之仇,風城滿門之仇,刺客夜襲之仇,還有西瀛大名之仇,他真的能夠容忍松平家用合法手段規避滅亡命運的行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