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人仰馬翻。

趙幼苓提著裙子, 疾步登上臺階。

噠噠的腳步聲引得殿外迴廊裡的幾位內閣大臣紛紛回頭。眾人原本正在迴廊內議論紛紛, 不時看向大殿, 聽到腳步聲不約而同停下討論, 轉頭看向她。

“公主怎麼來了?”有大臣問。

韶王就跟在她身後, 濃眉微微擰起,目光沉沉地望著大殿。

趙幼苓警惕地瞥一眼不遠處的東宮屬臣,回身問:“諸位大人,太子殿下……已經進去多久了?”

朝廷內外皆知, 天子對榮安公主極為疼愛。榮安公主所獲盛寵,並不遜色於宮裡的其他公主。

像之前的青都貪墨一案、青都金礦,還有不久前的道觀拐騙良家少女的案子,都有這位公主參與的身影。

大臣道:“有一會兒了。陛下近日身子多有不適,太子進去這般久, 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他頓了一下, “連太醫都已經請來了, 就怕陛下受了氣。”

內閣大臣們搖搖頭,憂心忡忡。天子的身子也不知究竟是除了什麼問題, 一日比一日差了些, 雖還有精力上朝,可看著面色總歸不大好,只用丹藥後才見的幾分血色。

大臣們勸也勸過了,可是不頂用,只盼著太子能好一些。

可惜,卻與廢太子並無太大差別。不過只是廢太子愚蠢自大, 太子心狠手辣,如今發生的事樁樁件件都離不了東宮,離不了太子。

天子未應,大臣們只能站在殿外。

如今太子接二連三牽涉到那些麻煩當中,內閣雖不願這時候懇求天子廢太子,可也不願讓太子置身事外,被輕易放過。

有一就有二,誰知下一次這位太子,及他的東宮屬臣們又鬧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他們來,為的就是懇請天子一定要下令徹查,並懲戒太子。

幾位大人你一眼我一語,與韶王說起話來,就見殿外的東宮屬臣遠遠看見了什麼,三步並作兩步奔下臺階,一臉如釋重負。

“道長總算是來了。”

趙幼苓回頭,臺階下,一個身著道袍的牛鼻子老道直直印入眼簾。東宮那幾個就彷彿是瞧見了神仙一般,急急道:“殿下進去已經許久,還請道長……”

後頭的話壓低了聲音,趙幼苓聽不見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只覺得那道長不卑不亢,似乎有些本事。可一想到天子如今的模樣,便明白,所謂的丹藥到底還是耗的人命,這道士也不過就是個被太子送到禦前的騙子。

見道長來了,門口的太監忙不疊進殿內通稟,不多會兒,將道士請進禦書房。

內閣大臣們有意阻攔,東宮那幾個卻一個個膽大包天,直接攔住了幾位老大人。

眼看著兩方似乎就要爭執起來,門外候著的太醫和太監們滿頭是汗,結結巴巴地勸了幾句。

大約又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禦書房的門開了。

胥九辭從中走出,一時間就被內閣大臣們圍住。只見他不動聲色地微微搖頭,老大人們的臉上當即露出了失望之色。

而後,胥九辭行禮道:“王爺,公主,殿內請。”

這是隻打算見韶王和榮安公主的意思。

老大人們面面相覷,到底不能硬闖進禦書房,只得嘆著氣告退。

禦書房內。

幾個太監宮女都老實地站在兩側,不敢抬頭。太子跪坐在地上,臉色蒼白,一言不發。而天子卻滿色紅潤,心滿意足地同那道士說著話。

“陛下服了仙藥,自然是長樂無極,又何必為這凡塵事,損自身福運。”那道士看著不卑不亢,言語間卻分明溜須拍馬樣樣精通。

天子這會兒似是福至心靈,只覺得長樂無極四個字,聽得人通體舒暢,大笑點頭:“道長說得對。這些凡塵俗事,實在不必太過在意。”

趙幼苓看了眼太子。太子鬢發散亂,眼圈微微發青,顯然提心吊膽了一段日子,且最開始進殿時被天子好一頓訓斥。

卻不知那道士究竟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天子態度大變,似乎已經不在意那些事情了。

道士繼續道:“天子是真龍,太子是真龍之子。然龍翔九天,總有些魑魅魍魎趁機作亂,迷太子的眼,令太子見不到汙穢,卻又背負汙穢。”

他說完,又道:“再者,太子一心在老道這兒替天子求仙藥,又怎會派人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情來。必然是太子心善,著了道。”

“好!道長說的沒錯。”天子面露欣喜,見道士又送上新藥,當即就要指了人試一試。但這會兒興許是腦子裡忽然間多了幾分清明,伸手指了指太子:“太子為朕試試這丹藥。”

“父……父皇,這是道長給父皇……準……準備的新藥,兒臣……兒臣……”

趙幼苓看著,見太子驀地怔愣,滿頭是汗,結結巴巴地應著話,還偷偷看向道長滿臉陰鷙,她低頭抿抿唇看向韶王。

韶王也瞧見了這些,“乖巧”地並未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