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爾是英國公在邊關巡視的時候撿回來的。據說剛發現的時候, 還以為是關外什麼時候也出了野人, 毛發結團, 面板粗黑, 正打算命人獵殺, 結果發現竟是在宮裡有過一面之緣的戎迂六王子,他家二女婿。

也不知他究竟費了多少工夫,才穿過草原,偷摸到了大胤邊關。

英國公撿到人, 當天就寫信命人快馬加鞭送回朝中。這信裡頭,既說了阿泰爾的近況,又說了戎迂如今的情景。

戎迂自呼延騅和阿泰爾帶著族人逃離後,各部不過十數日,就全部落入了繼任大可汗的叱利昆之手。

那是個狠角色, 但凡不服的, 都被他親自斬殺。, 一人不服,就殺一人;一部不服, 就殺一部。那十數日裡, 即便是關內的英國公,也聽聞了戎迂各部的血雨腥風。

信上還說,阿泰爾受了不輕的傷,要等養好了再送回汴都。

信是費了幾匹快馬,這才送到天子案前的。是以要等阿泰爾回汴都,只怕還需要等上一段時間。

“能找到就好。”趙幼苓拍了拍胸脯, “只是等他回來,恐怕潼哥兒的滿月宴就過了。”

“潼哥兒……啊,對,潼哥兒的滿月宴定然是要過了。”天子眯了眯眼,“等駙馬回來了,再叫他好好給潼哥兒辦一場。”

天子像是忘了阿泰爾的身份,什麼王子殿下,現如今就只是長寧公主的駙馬。

趙幼苓笑:“皇爺爺說的對,回頭再補一場就是。”

天子有些乏了,聞言只笑了笑,就抬手揉了揉額角。胥九辭俯身,天子側頭,似乎低言了幾句。話罷,胥九辭行禮,走到趙幼苓跟前。

“陛下乏了。”胥九辭道,“公主隨臣出宮吧。”

趙幼苓福身行禮,轉身跟著胥九辭走出天子寢殿。

胥九辭位高權重,殿外的侍衛太監見之,紛紛行禮。趙幼苓跟在其後,一直走到周圍沒了近身來往的宮人,這才走近幾步:“義父,陛下召見我,只是為了阿泰爾的事?”

“原是還有旁的事情,只是陛下忘了。”

胥九辭緩下步子,回身看向趙幼苓:“陛下如今服用了太多丹藥,身子比不得從前,雖還不到昏聵的地步,可有時已記不得人事。你和呼延騅的事情,他有時記得,有時絲毫不知。”

他看了看天:“太子在跟前提了一嘴你的婚事,陛下聽在耳裡,隱約有了這個意向,想召你進宮,同你說一說這事。只是沒想到,丹藥的效果過了,人迷糊了起來,等見了你卻把這事忘了,只記得駙馬的事。”

“又是婚事。”趙幼苓無奈道,“前不久安定公主才攛掇王妃說和韶王府和魏家二房的親,這會兒太子也來了。我什麼時候成了香饃饃,人人都要插上一手?”

胥九辭冷臉:“你也曉得你不是香饃饃。”

趙幼苓吐舌。

胥九辭繼續道:“你如今是汴都城中最得天子寵愛的貴女,只要一日不結親不賜婚,外頭那些人自然盯著你的婚事。安定公主有她自己的謀劃,太子那邊……只怕是另有想法。”

這世上女子,小門小戶有小門小戶的苦,高門貴女有高門貴女的惱。

趙幼苓才回大胤多久,從人人瞧不起的來歷不明之人,一躍就成了被追逐被求娶的公主。投放在她身上的算計,不必列出來數上一數,也知道絕不會少。

如今下來,反倒是那個呼延騅,倒是顯出了幾分真心來。

把人送到宮門口,胥九辭道:“早些回府,少在外頭走動。”

人前他是天子身邊的掌印大太監,是臣也是奴,人後到底還是趙幼苓的義父,言辭間難免帶著從前教養她時的語氣。

趙幼苓知曉這是為她好,忙不疊應了。想到如今宮裡也是風雲莫測,不忍也叮囑了句“當心”。胥九辭頷首,算是應下。

趙幼苓是坐著馬車來的,回去自然也是馬車。只是來時伴在一側的承恩換成了別的小太監,一問才知,承恩送她面見天子後就被指派了別的活計,因此才換了人送她回韶王府。

她倒是不在意這些,看了看天色,想著回去順路的話經過果脯鋪子給顧氏帶些零嘴,這就踏上了馬車。

韶王府距離皇宮並不遙遠,汴都這些年權貴們住的地方越發紮堆。有時東家有喜,西家有喪,即便是不長的一段路,也能為了避開麻煩,繞上一大圈。

回王府的路稍顯的有些長了點。趙幼苓坐在車裡心道不知是哪家又車水馬龍堵了路,正欲掀開簾子往外頭看上一眼,馬車忽然一頓。

緊接著,就見兩個粗黑的莽漢沖了進來。

要進宮身上哪裡還能隨身帶著弓箭,除了藏在身上的匕首,趙幼苓一時間竟是找不到能防身的東西。

狹小的車廂裡擠入兩個男人,空間瞬間被擠佔,她再靈巧,也不過幾下功夫,就被人制服。然那兩個男人,似乎並沒有立即不軌的想法,一人摁住她的口鼻,一人一個掌刀打在她的後頸。

從後脖頸處傳來的痛楚,頃刻間化作眼頭的一片黑,她來不及反應,整個人頓時陷入了黑暗。

趙幼苓到申時還未歸家,顧氏心底終於生出了不對,忙派人去長寧公主處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