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崔家進來起, 韶王的臉上就淡淡的。

誰會看不出崔家那些謀劃, 崔家如今從老的到少的, 一個個皆是蠢物, 只差在臉上寫下幾個“蠢”字。

“王爺……”滿腔希望叫韶王一句話將冷水潑了一頭一臉, 崔氏忍不住委屈了起來,本就不算多漂亮的臉上,擰出的神情叫人看一眼便覺得不喜。

崔氏正要說話辯解一二,卻叫韶王似笑非笑的看著, 話到嘴邊不得不咽回去,咬了咬嘴唇不說話了。

倒是下頭的崔家家主兩股戰戰,看了她幾眼,心中生出嘆息,對著韶王施禮道:“王爺……是何意?如果是覺得崔家誠意不夠, 只要王爺應允這門親事, 荃哥兒身邊那些女人明日就放出去, 絕不叫他們礙著郡主。”

“應允?”聽到趙幼苓低低嗤笑,韶王滿眼的目光都落在了崔家家主身上, 不耐煩道, “崔老頭,你是在威脅本王?”

他這輩子最恨的便是威脅。前有趙昱下狠手,威脅他滿門,原以為沒找到他,韶王府只剩女眷好歹能留條性命,卻是除了三個孩子, 不留一人。如今,他平反歸來,對太子面前小心謹慎,不欲出盡風頭,竟還被一個小小崔家要挾。

韶王心下冷笑。不過是許了一個繼妃的位置,就叫一群蠢貨生出了妄想。

“崔家在汴都,雖早有善名,可到底不過就是個尋常世家,論門第,如果不是父皇賜婚,你以為崔家今日能進我韶王府的門嗎?”韶王望了眼門外,外頭似乎站了個人,一雙綴了明珠的繡鞋就露在門前。

“本王的女兒,天子親封的郡主,可不是應該被人捧在手心疼寵。放眼歷朝歷代,可有親王之女不看著自己的身份,甘願嫁給一個鰥夫的?且這個鰥夫,雖喪妻,身邊卻還鶯鶯燕燕無數。”

崔母好不容易心口舒服些,聞聲眼淚又要流了下來,擦著淚弱弱道:“荃哥兒是男人,守了三年妻孝已經不容易了,難不成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不能有不成……”她泫然欲滴,看著十分委屈,“荃哥兒這般好的兒郎,就是配公主也使得。”

韶王呵呵笑。

崔母聽著身邊兒子孝順的安撫,忍了忍眼淚,又強撐道:“我家荃哥兒雖然是鰥夫,可郡主的年紀都這麼大了,就是想嫁個頭婚的男人只怕也困難。倒不如隨了我家荃哥兒,就算是續弦,可前頭那個沒孩子,夫妻倆好好過日子,豈不也快活。”

崔母越想越難受,竟真掉下眼淚來。

“再說了,要不是郡主自個兒在荃哥兒面前露了臉,又怎麼會叫荃哥兒記在心上,還差點害了病。這姻緣分明是天註定,豈能因為荃哥兒身邊伺候的人,就把月老的紅線剪了。”

崔母抹著眼淚道:“除了我家荃哥兒,郡主這般年紀,還能嫁給誰……”

“娘!”

眼見著崔母越說越過火,韶王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崔荃哪裡還敢讓她繼續說。

一聲大喝,崔荃滿頭大汗,忙向韶王賠禮。

“家母愛子心切,說錯了話,還請王爺贖罪。”

他說著抬頭看,韶王不置可否,獨趙幼苓的臉色變了幾遍。他咬咬牙,又道:“因下官之錯,叫人知曉了郡主閨名,壞了郡主清譽。下官難辭其咎……但王爺請相信,下官是真心喜歡郡主,所以……”

“本王的女兒,叫人喜歡難道不應該嗎?”出人意料的是韶王的回應,“難道本王的女兒,只能養在深閨,誰也不識。自然應該人人喜愛,人人追捧,可若是要嫁人,難道不該是由本王在成百上千的愛慕者中挑出一個最配得上的人?”

崔荃啞口無言,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趙幼苓見狀,微微一笑:“你故意做這事,是想借清譽被壞一事,叫二姐不得已下嫁與你。可母妃定然忘了告訴你,天子曾說過,天家女何懼名聲二字。”

見崔荃臉色發白,她再次道:“所以,你不行的。”

父女倆的話,叫崔家家主的臉騰地就紅了,他雖然覺得崔母和崔荃的話很對,可這話聽著顯然是叫韶王不快活了,便低著頭,心裡不由得記恨起崔氏來。

這門親,要不是崔氏攛掇,他們怎麼也不敢去想。

只是崔氏如今生下了男孩,日後若韶王世子出了點什麼意外,這男孩便是名正言順的小世子,便覺得崔家的門第似乎也跟著高了起來。

再想想已經年過十八還沒婚嫁的新都郡主,這麼大的年紀,難不成還有頭婚的郎君願意迎娶。

現在想想,只恨自己鼠目寸光,竟是忘了年紀多大的郡主都是天家女。那是他們崔家騰雲駕霧都不一定追趕得上的神仙人物。

“難不成,王爺真的想將二孃嫁回戴家?”崔氏再忍不下,拔高了聲音道。

趙幼苓抬眼去看,她神色有幾分焦慮,只那焦慮中全然沒有對趙元棠的擔憂。她在焦慮旁的事情。

“二姐不會嫁的。”趙幼苓道,見崔氏鬆了口氣,她又道,“十四娘也不會嫁的。”

崔氏臉色驟變。

韶王一愣,旋即想明白了什麼,揚手便要扇下一巴掌。

手掌還未落下,卻是叫趙幼苓握住了手腕。

“父王息怒。”趙幼苓道,“此是家事,不好在客人面前動怒。”

韶王果真壓下怒氣,揮手命人趕緊將崔家幾個趕出去,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