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府除了奴婢, 沒有女眷。宅子卻仍舊保留了前任主人當時的格局, 留有女眷生活的地方。

東跨院緊挨著一處荷花池, 因著江南的氣溫, 荷花池到了冬天雖看著蕭條了些, 池子裡卻還有錦鯉不時遊動。這一處,是原本女眷的住處,也是夏日歇涼的地方。

亭臺水榭,樣樣俱全。

一大早便有僕婦在東跨院來來往往。往日裡這些人也會來這兒忙碌, 只那時更多的是來掃掃落葉,修修花草,免得這沒人住的東跨院徹底荒涼起來。

這一日,所有人的動作比從前輕了許多,在經過一處宅院的時候, 還會忍不住停下腳多看上兩眼。

昨日白天, 主子身邊的老奴秦伯突然召了她們, 叮囑她們要將東跨院裡裡外外都收拾幹淨了。等收拾好東跨院,才見一個小娘子被主子親自送了過來。

據說, 這一位就是主子當年還在京城的時候認的義女。

從前來過那麼多假貨, 這一回還就來了個真的。

漂漂亮亮的小娘子,整個冷清的東跨院當即鮮活起來。

轉日不等天亮,秦伯已經往東跨院走了幾趟,送了不少東西。會說話的鸚哥,才斷奶的小狗崽,宮裡先前賞的綾羅綢緞和獸肉……幾番下來, 將東跨院的小院子填得滿滿當當。

甚至還領了幾個一看就手腳利索,模樣幹淨的小丫鬟過來,說是日後留著伺候小娘子的。

院子外頭有個少年郎已經徘徊了許久,時不時探出腦袋朝裡頭張望,見房門緊閉,一幹僕婦虎視眈眈盯著自己,便又老老實實收回腦袋,在外頭繼續等著。

直到門“吱呀”一聲開出條縫兒,早就在門外候著的小丫鬟們先後入內,劉拂這才順了順頭發,對著院子裡一直瞪著他的婆子道:“婆婆能通報聲嗎,就說我要見見你家娘子。”

能進到東跨院門外的自然是客。婆子看他兩眼,答應了聲。

不多會兒婆子出來:“小郎君往院子裡來吧。娘子在梳洗,稍後就來見你。”

劉拂“哎哎”應聲,幾步進了院子。那懸在長廊下的鸚哥撲稜兩下翅膀,尖著嗓子叫喚:“大人!大人!”

見劉拂叫那隻鸚哥吸引了注意力,婆子道:“那是主子爺一早送給小娘子的。是之前底下人獻上的禮,說是從西南找來的奇鳥。”

劉拂幼時見多了家裡的老太爺懸在長廊底下,一整排的鳥籠子,一隻只的養的都是醜不拉幾的八哥跟鷯哥,黑黝黝看不出美醜。

還是頭回見著這麼大,全身翠羽,胸前大塊緋色羽毛的鸚哥。

劉拂正打算再走近些看看,那鸚哥突然又撲騰起來。

“九千歲!”

“九千歲!”

劉拂還沒來得及反應,門霍地開了,趙幼苓站在門內,手一橫,指向鸚哥,立即有婆子上前,抓著鸚哥,捏住鳥脖子,手一扭,掐斷了尖細的聲音。

鸚哥斷了聲響,整個東跨院瞬時死一般寂靜。

“送去前院,把事情告訴爺。”趙幼苓看著被婆子捏在手裡,毛色還十分鮮亮的鸚哥,面沉如墨。

她方才梳洗的時候才聽丫鬟說秦伯給送了些活物過來,正打算瞧瞧那綠毛的鸚哥長什麼模樣,就聽見了“九千歲”三個字。

天子不是什麼氣量大的人,九千歲聽著和萬歲還差了一截,可當年被稱之為“九千歲”的人曾在天子年幼時以太監的身份,隻手撐天,差一點就將大胤江山改了姓氏。

天子至今忌諱這個稱謂。有人敢送上這麼一隻鸚哥,還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