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九辭收回視線,看著跟前的趙幼苓想說的話太多,又不知從何說起。氣氛莫名有些沉默,後頭的劉拂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說兩句話,緩解緩解氣氛。

一名老者從門後走出,瞧著已經有五六十歲的模樣,須發皆白,腿腳倒是利索得很,出了門先是以審視的目光打量幾人,而後背一拱。“主子,該請小娘子進門才是。”

胥九辭回神,忙領了人往門內走。

大門一關,外頭就是再想看熱鬧,也什麼都看不著了。

角落裡,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觀望了一陣,掉頭就往別處跑。

才剛跑出去沒幾步遠,就有人被按住敲暈抬了回去。有僥幸躲過一劫的,屁滾尿流地跑遠。

劉拂可不知道外頭的那些情況。

他跟著趙幼苓已經站在了胥府裡頭,不過胥九辭與趙幼苓父女重逢,要說的話不少,讓下人先請了他跟謝先生到前廳喝茶小坐片刻。

旁邊伺候的僕從一個個小心翼翼,只不時抬頭看上一眼,對上了視線,就倏的重又低下頭。

這讓劉拂有些不太舒服。

“先生,學生感覺不太舒服。”劉拂有些坐不住,“這府裡的下人都有些怪怪的。要不,我們把雲雀兒帶走吧?”

謝先生看著前廳外。

“你打算讓十一娘找著了家人,還跟著我們居無定所?”他問道。

劉拂摸摸鼻尖,心知不能。

其實是他捨不得。

一起在戎迂生活了這幾年,他拿趙幼苓當妹妹。雖然他這個當哥哥的,各方面能力都有些弱,只是妹妹在身邊,總是想要庇護一二,尤其看不得妹妹受什麼委屈。

他嘆了口氣,喝茶。茶很好,只是喝著有些不知滋味。

“先生,”他帶著幾分忐忑,“你說,雲雀兒的義父會不會為難她。”畢竟是女兒家,失蹤了這麼些年,正常人家只怕都會在女兒家的……貞潔問題上犯了難。

謝先生看了自己的傻瓜徒弟一眼,長長嘆了口氣。

就門口胥九辭的反應看來,怎麼捨得苛責十一娘。

靜心堂內。

趙幼苓正輕聲細語的將她被吐渾兵擄出關發生的一切,說給胥九辭聽。

她說了大部分的事,包括呼延騅,包括叱利昆,還能關外戎迂族手裡握著金銀鐵礦的事,但也瞞了她屢次涉險的一部分。

她說完,又問胥九辭這幾年在江南的生活。

胥九辭也一一描述,同樣將自己最初幾次差點喪命的事藏掖起來,只說了隨駕到汴都後漸漸轉好的日子。

教坊裡的人大多都被留在了京城,死的死,賣到關外為奴的不計其數。天子到了汴都,最初提心吊膽的日子過去後,很快就又笙歌起舞,教坊自然而然也在汴都重新組了起來。

只是這一回,胥九辭因禦前救駕有功,一路南逃也為天子付出諸多,教坊使一職轉交給了別人,如今他身上的官職,已經是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手裡的權柄更是尋常太監所沒有的。

為此,他的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盯著。

胥九辭平日裡大多住在宮中侍奉天子,偶爾才會出宮到石頭衚衕這住上幾日。

呼延騅的人只幫她找到了石頭衚衕胥府的住址,卻也沒摸清楚胥九辭幾時會出宮回家小住。

趙幼苓來之前心裡早有了打算,一趟不成就多跑幾趟,盤纏不夠她還能典當了身上藏的走之前薩琳娜硬塞給她的戎迂首飾。

卻沒想到運氣真好,竟直接撞上了胥九辭在家的日子。

“你吃了這些苦,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在府裡住著。”胥九辭摸了摸茶壺,給趙幼苓沏上一杯茶,“義父如今比從前更能護著你,也養得起你。等過兩年及笄了,義父親自幫你在汴都挑一門好親事。”

他又說起還在前廳吃茶的師徒二人:“謝先生和那位小郎君,如果一時沒有去處,也可在府裡住下。”

趙幼苓聽著他提起親事,腦海中驀地閃過早前總拿她當擋箭牌的呼延騅。

那人如今在關外,也不知如何了。

戎迂後來的驟變,只怕也就在這一兩年之間。

她這麼想著,難免有些出神。等胥九辭喚了她幾聲,滿臉擔憂地望著她。趙幼苓方才回過神來。

“義父。”她道,“我見著韶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