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震天,炮聲轟鳴,皚皚白雪之上灑滿了殷紅的鮮血,夭夭走在雪道中,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腥臭。她掏出手巾捂住口鼻,肚腹中翻江倒海。

赫迪無垢帶著他的人質疾馳向兩國邊境而去,隨行精銳護送其後,殘留了兩軍交戰之後的滿地屍骸。

夭夭每踏一步,鞋底發出簌簌的沉聲。迎面的寒風與悽雪迷離了她的雙眼,她小心地提起圍領,掖緊大麾,她不能倒下。人就是這樣,在人前要偽裝堅強,就在偽裝堅強的過程中真的越來越堅強了。

身邊的兵卒漸漸奔離她,在她身前留出巨大的空白,她一個人往北極星的方向走,她認得那是她的歸處,她和孩子都要回家。

星光的盡頭,青騅駿馬上一個鮮衣怒馬的男子徐徐看她。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面對夭夭,他可以用畢生去愛她,可他又該如何面對她腹中的孩子?他該不該奔馬疾馳去迎她?可看到她隆起的小腹,胸中難以控制的悲痛,果真是男人最痛,不僅被戴了綠帽子,還要承受喜當爹的殘酷。

夭夭想飛奔過去,但礙於身子臃腫,勉強跑過去怕顛著肚子。舉目看不遠處那個容色冷峻的男子,就猜到他肯定是誤會了,以為她懷了別人的孩子,這會兒正發愁怎麼處置他們母子倆。

她有些微慍,都說有了身子的女子易怒,她自問最近修身養性,說話輕言細語,看佛理道德經,修養已經上了個檔次,可瞅著尉遲雲臻愛理不搭的模樣,火氣蹭蹭往上竄。虧她一本心思跟他過日子,為了替他護著寶貝孩子多方周旋,他倒好,估摸正在盤算給她落胎吧。

那一瞬間,不過隔了百米,兩人想看佇立兩端,誰也沒有先靠近一步。

壽慶弱弱道:“王爺,奴才瞧著王妃臉色不太好,怕是走不動了,要不您大老爺們先挪騰兩步,王妃大腹便便走路,您好歹騎馬呢。”

尉遲雲臻被壽慶戳了心似的,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該說,壽慶這腦子真是從來沒有想透過。他被戳得肺管子疼,夭夭做了他枕邊人這麼久都沒有整出一兒半女來,被尉遲雲璟擄走一陣子就有了訊息,不僅是妻房被欺辱的恨,還有對自己不行的自卑,兩種感情參雜在一起,他實在有些無顏面對夭夭。

顧慮了一籮筐,身體還是很誠實,揚起馬鞭一摔,絕塵而去,青騅馬在夭夭跟前驀然停駐。

夭夭揚起幽深的眸子,夜雪紛紛落在她發髻上,倏然化成了水,落進她眼眸中,一時之間辨不清是眼淚還是雪水,總之便是讓他心疼的樣子。“您來接我了呀?”

他嗯了聲說是,“我來晚了,你別介意。”

夭夭知道他話裡有話,不僅是在她被尉遲雲璟和赫迪無垢輪番劫持這事上,還有在百米開外猶豫了大半天這茬。

她沒有挑明,就順著他的誤會,讓他再誤會片刻。“我的事……你都清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