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皇帝寢宮前,他領司天臺監到偏殿問話,“天相有變?”

司天臺監慎之又慎地頷首,道:“啟稟太子,微臣夜觀天象,熒惑入太微,不祥之兆。”

尉遲雲璟眉心一挑,他博覽群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然聽說過鼎鼎大名的熒惑災星。“主戰爭,主死亡的熒惑。”

司天臺監說是,“熒熒火光,離離亂惑。”

尉遲雲璟目若幽潭,考量了一番,道:“你以為這一劫星相會應到誰身上?”

司天臺監雙膝發軟,啪嗒跪在尉遲雲璟跟前。所謂看破不說破,即便彼此心照,連主死亡的熒惑星都出動了,大江國皇帝駕崩是大勢所趨了,可這種斷言沒人敢說。“微臣不敢妄斷。”

太子不做為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帝霸攬朝政多年,該到了退位讓賢的時候了。白發人一個個送走黑發人,他的心早該枯萎成落葉了,遲遲早早的該去陰曹地府排隊領號了。

太子斂袍入內,捧著湯藥虔誠地坐在床沿,輕聲喚著,父皇。

尉遲佑玄微微睜了睜老眼,這雙眼睛曾經閃過明睿的光芒,守成之君更是艱難。當一個人徹徹底底地老去時,他便不可避免地回顧起自己的一生。他子嗣成群,可惜落到今時今日卻一隻手掌都不到了。

嗓音沉厚,斷斷續了口氣,問道:“老五走了麼?”

尉遲雲璟到底為人子女,不忍心當即就送他速死,有些粉飾太平的味道。“讓禦醫配了些沒有痛苦的湯藥,去得很安詳。”

尉遲佑玄無奈又艱難地點了點頭,自己的兒子處心積慮算計江山社稷,這些已經是為君主不能容納的,更令人發指的是,染指他的枕邊人,送了頂結結實實的綠帽子給他,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他以為太子這樣的處置,已經是對尉遲雲嶸最好的安排了。“那個賤婢呢?”

他勸尉遲佑玄釋放心結,道:“父皇,一併處置了,您放心吧,昨夜長生殿發生的事,不會有任何人走漏風聲的。您就當發了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都散了。”

“剛才朕做了個夢。”皇帝斷斷續續道,“我夢到了老四,在夢裡他對朕很冷漠,說朕偏心,他從來沒有背叛朕,可朕卻對他置若罔聞。你說,老四的死到底有沒有蹊蹺?”

尉遲雲璟被老皇帝將了一軍,一直以為皇帝老朽年邁,半隻腳入土了,應該全心全意仰仗他治理天下,沒想到老五薨了,倒是讓他想起與老五罪犯同科的老四來了。畢竟老五的罪名板上釘釘,皇帝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甚至老五親自承認。相比之下老四雲哲僅憑暴斃在珠鏡殿博美人床榻上就定罪,未免太草率了。

太子最會審時度勢,這時候不能反駁,也不必發表自己獨到的見解,只要順從地熬到皇帝斷氣,這個天下就名正言順是他的了。“父皇的廣博之心,兒子知道了。您怕四弟是被人陷害,喊冤受屈的,兒子必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若然其中有冤屈,一定還四弟清白,遷入皇陵,受萬世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