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局的小黃門躬身來報,尉遲雲璟眉心的雲霧漸濃,趙禦醫等閑不會尋人來傳話,這會兒不請而來,必定是有事。

尉遲雲璟從容步入,趙禦醫在值房等候。初冬寒氣漸濃,趙禦醫一早煮好了人參枸杞茶替太子爺補氣健脾,杯盞握在手心裡,暖意從掌心彙入肌理,稍稍驅趕了風雨中浸染的寒意。

“出什麼事了?”

趙禦醫揖手道:“太子爺,倒不是緊要之事,只不過,您派下官留意長生殿的動向,最近倒是有一件小事。”

尉遲雲璟抿了口參茶,正襟坐在圈椅裡,道:“別賣關子了,巨細無遺報上來。”

趙禦醫如實道:“前陣子長生殿的婢子來禦醫局,找了相熟的吏目讓他驗驗點翠簪子。那簪子通翠深綠,做工極致精巧,一看就是好東西。一個普普通通的下等婢子,哪裡能有這麼好的首飾?”

尉遲雲璟咂出了話裡的道道,簪子自然不能是婢子的,還應該是長生殿主子的。“讓人驗什麼?”

“驗毒。”

尉遲雲璟略微吃驚,顧依依做人做事都出人意表,他複問道:“簪子上有毒麼?”

趙禦醫說無毒,尉遲雲璟玩味地笑了笑,“既然簪子無毒,可顧婕妤卻疑心有毒,可見贈予她簪子的人讓她産生懷疑。那簪子該是誰送的?”

這就牽扯到了宮闈私密了,趙禦醫顯然不敢貿然揣測。點翠發簪高貴,出手贈予之人必定富庶,但絕不是皇帝送的。皇帝送入宮苑中的物件在內務府都有存檔記錄的,所以簪子成了突破口。

趙禦醫道:“光憑一個點翠簪子並不能開發了顧婕妤,畢竟婕妤乃是丞相千金,不過只是發簪,就算是一箱子發簪,她只要一口咬定是孃家之物,並不能坐實她有過錯。”

尉遲雲璟深以為然,但他的心機當然不止於此。他瞟了眼趙禦醫呈上的發簪,連碰都不屑碰一下。“本太子是好奇贈簪之人,關系非比尋常。既然非比尋常,顧依依又生了提防心,那就十分有趣了。”

“還請太子指教。”

尉遲雲璟提起茶盞用了參茶,道:“既然顧依依疑心有毒,那你便遂了她的心意,往簪子上淬毒,然後讓吏目將此事告訴託他驗毒的婢子。”

趙禦醫聞言醍醐灌頂,道:“太子爺果真是深謀遠慮,此計妙絕。”

尉遲雲璟目空一切,目色如空濛的雨霧裹纏,他似乎是看透了,又似乎沒看透,只不過這個朝廷平靜得太久了,該到了捆筋抽骨的時候了。“本太子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顧依依自曝其短了。這一計要麼不成,一旦事成,廟堂必定動蕩。”

初冬陰雨,凍得長生殿裡的顧依依縮手縮腳的窩在榻上,整日都不能下榻。她疑心自己是不是病了,人活得不夠坦蕩,總是畏首畏尾的,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被暗害了。

皇帝確實不再來了,長生殿外負責保護的禁軍人影寥落,狐妖案算是徹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