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快,夕陽倏然落盡,闔宮都掌起了琉璃宮燈。書房裡肅穆死寂,眾人連大氣都不敢透。

燻灼的燈樹光線下,皇帝目色威嚴,瞪著尉遲雲嶸和令儀,讓人心驚肉跳。“今日若定不出個所以然來,誰都不許離開半步!”

令儀哭哭啼啼,孱弱的身板匍匐在大殿上就跟海上的輕舟似的,隨便一個狼頭就能把她打得四分五裂。從賣相上看來,令儀的話可信度極高。“父皇,當夜我喬裝成宮裡的小黃門偷偷上了五哥王府的安車,五哥發現我逃出之後,起初不歹說的,他總算被我說動了,這幾日我都住在王府中。”

尉遲佑玄凝著眉頭,氤氳著化不開的憤怒,發現了令儀話中的疑點,道:“老五既然救了你,為何還要主動把你送回宮?”

令儀想過這話經不起推敲,一早就鋪排好了後續,果斷接話道:“後來神策軍藉口典查戶籍人口,其實就是查詢我的下落。五哥自知一時心軟犯了大過,要是被二哥的神策軍查到我在五王府中夠他喝一壺的。所以……所以他就打算主動向您投誠把我送回來,還跟我對好口供,只要我能把這事往七哥身上潑,屆時他就……”

皇帝追問道:“他給你許了什麼好處?”

令儀一鼓作氣,回道:“五哥知道我不願意嫁給北靖國的老皇帝,他說他手握重兵,只要能助他一舉鏟除了七哥,他就在北靖國迎親途中把我劫走,到時候給我金銀財帛送我去江南。”

尉遲雲嶸歇斯底裡震怒,道:“胡說八道!信口雌黃!父皇,令儀滿口謊話,兒臣絕對沒有說過那些話,更沒有對令儀施以援手!”

皇帝冷笑徹骨,心寒到無以複加的程度。“自古劫親的事不多,但朕倒是聽過情郎劫親的,沒聽過自家哥子劫妹子的親。你倒是讓朕大開眼界!”

尉遲雲璟眸光冷靜地灑到尉遲雲臻身上,真相是什麼在帝王家最不重要了。在皇室中存活只看勝負,從來不管真偽。

尉遲雲臻一如既往地平靜,令儀比他想象中聰明,不過偷聽了一會兒牆角,她就能堆砌出一堆可信的言論來,這回尉遲雲嶸馬失前蹄栽在令儀手上。

皇帝大怒,對尉遲雲嶸襄助令儀出逃,更砌詞栽贓行為舉止表示極大的不齒。痛心疾首之後,必須對他開發,五王爺手握重兵,這等大罪起碼削減了一半的兵權。

兵權爭取的時候極不容易,沒想到不過疏忽一個過錯就被削除了一半,這個不是最可恨的地方,最可恨的是皇帝這回氣到了極處,做事不留餘地,索性把老五那一半的兵權過到了老七手上。

皇帝這招毒,你要害人,就用兵權去贖罪。尉遲雲嶸這回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恨不得掐死令儀,可如今令儀暫且動不得了,尉遲雲臻更是今非昔比,他滿腔的怒火沒地撒,差點急火攻心就地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