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眼,眼神沒有個聚焦的位置,傷勢頗重,靠夭夭那點金創藥外敷不足夠化解,眼前是虛無朦朧的。他生怕自己可能撐不到九州雅苑了,他嘆息了聲,道:“過去我從不羨慕你,你活成那種樣子,令我不齒。”

尉遲雲臻聞言冷冷笑了笑,沒什麼溫度,後話彼此心照不宣了。“二哥睡一會兒吧,說話費力氣,萬一撐不到九州雅苑,皇後娘娘這輩子的心願可就打水漂了。”

他甕聲道:“你心裡在笑話我?”

尉遲雲臻道:“我哪裡敢笑話你,不怕他朝你第一個對付我麼?”

他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大業得成,第一個開發了尉遲雲臻,談不上深仇大恨,可為了夭夭,他只能狠心決絕些。他不想欠人情的,這回尉遲雲臻領兵救他出困,將來撕破臉皮對付他的時候,他會喪失底氣。罷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只要尉遲雲臻肯休妻,他可以再給他重新物色佳人。

車程艱難,在九州雅苑避暑的尉遲佑玄也不好受,整日惴惴不安,兩日沒有收到尉遲雲璟發回的訊息,不知道圍剿暴民之事行進如何了。

尉遲雲臻派人快馬先去九州雅苑向皇帝報信,七王爺率軍在九溪溝營救二王爺,二王爺被暴民行刺,身受重傷,半日便到九州雅苑。

陸琅微聽到尉遲雲璟受傷的訊息,當時整個人都發懵了,癱倒在圈椅中半晌回不過神來,尉遲佑玄安慰她,可她神遊太虛似的聽不清楚。

“皇上,大監說什麼?”她自問自答道,“璟兒被暴民行刺重傷。好好的修建直道,怎麼會出現這麼多暴民,老七這差事是怎麼當的?”

陸琅微的口吻不善,可言之在理,他沒有反駁,自打聽到暴民到九溪溝之事,他心裡的章譜也亂了套了,原本用尉遲雲臻來制衡尉遲雲璟和尉遲雲嶸,沒想到尉遲雲臻還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難當大任。

“你先別自亂陣腳,把山莊的禦醫都喊齊了,要是璟兒出了事,朕叫他們一個個人頭落地。”

尉遲佑玄攬著陸琅微靠在他身上,再是堅強的女人,可以對自己的爺們的事情睜一眼閉一眼,可牽扯到兒子身上,那是錙銖必較的。

她只能頷首說好,上午收到的訊息,水米不進,一直苦等到了傍晚。尉遲佑玄已經痛失了大兒子,要是連最看重的二兒子都沒了,他活了一輩子真是到頭來一場空了,寵幸了無數的女子,最後碩果卻僅存無幾。

雨停了,碧空如洗,藍得透徹耀眼,晚霞餘暉這麼一鋪灑,因曠遠,而顯得有些蒼涼。尉遲雲璟乘坐的安車慢慢駛入了九州雅苑,尉遲佑玄為了體現對他的重視,特意把他搬入了天極殿暫住,這是無上的榮光,卻不知道他有沒有命承受這份殊榮。

陸琅微守在尉遲雲璟跟前,泣不成聲,自從她入宮便鮮少抹淚,後宮中最忌女子傷心落淚,那是不祥之兆,她最重視自己的言行舉止,生怕她端不穩皇後的位分,別人拿捏了錯處,看了笑話去。可當尉遲雲璟在她眼前昏迷不醒,她前所未有的害怕,滿懷都是傷心,除了痛泣,再也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