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果釀一飲再飲,荔枝清香甘甜融入在酒水中,裹挾著年少時青澀的回憶,那酒的滋味便不再是酒,而是肆意縱情的貪杯。

陸琅微拍了拍尉遲雲璟的肩膀,道了句:“璟兒,你喝多了,歇會兒散散酒氣再走吧。”

尉遲雲璟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揮手說不必,“母後保重,兒子回去了,府上還有不少事務要處置。”

陸琅微堅持不讓他回去,喊壽安和桑榆進來扶著他。“你醉得這麼厲害,本宮不放心。”

“兒子大了,在母後宮裡留宿不像話。”酒醉到了極處,尚有一絲清明,“壽安,扶本王到甘露殿東偏殿去。”

陸琅微臨行叮囑再三,桑榆撐著傘,護送尉遲雲璟回甘露殿去。過了年節之後,甘露殿的女學便散了,尉遲雲璟恍恍惚惚中路過昔日夭夭上女學的明間,推門而入站在屋子角落的方桌邊。

壽安跟隨他多年,對這位胸懷大志,深藏乾坤的王爺秉性是清楚的,只是沒想到卻能卡在情關這個坎上。“王爺,您仔細腳下,奴才扶著您回東殿去。”

尉遲雲璟推開壽安的手,道:“你以為本王真的醉了麼?”

壽安趕緊回道:“王爺,您沒醉,您千杯不醉。”

尉遲雲璟嗤聲笑道:“你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本王醉了,還醉得很厲害,本王一直以來都活得太自省,倒不如別人活得瀟灑倜儻此生不悔。”

壽安知道自家王爺這是又在惦記七王妃了,只好勸他開懷,道:“王爺,天涯何處無芳草,您活得忒苦了些。”

尉遲雲璟問道:“怎麼連你都同情起本王來了?”

壽安連忙道:“奴才不敢。”

一路扶到了東偏殿,尉遲雲璟嫌棄壽安聒噪,把他趕在殿門外,關上了大殿門,獨自呈大字型躺在冰涼的大理石磚上。他從腰間掏出水藍蝴蝶香囊,放在鼻下嗅了嗅,氣味淡了些,可藥草清苦的味道餘存。他跟夭夭之間無牽無絆,那個香囊是他最後的寄託了。

悽風苦雨沒有停歇,尉遲雲臻長身玉立在鳳鳴湖邊。鳳鳴宮空置這些年,他從未踏足過,如今故地重遊泛起了心中難以撫平的壓抑。

他的大哥尉遲雲鉞就薨在鳳鳴湖滿漲的湖水中,他依稀記得他跟尉遲雲鉞在鳳鳴湖外玩耍,不知何故他落了水,那時他尚且年幼不習水性,尉遲雲鉞沒有半分遲疑,躍入湖中救他。那是隆冬的日子,宮人們過了好久才發現他們,等他們被救上來之時,他還有一息尚存,可尉遲雲鉞卻沒有了氣息。

他的頭莫名疼起來,過往的畫面好像刀刻,一刀刀紮在他腦海裡,他閉上眼回憶那天的情形,他們被宮人撈了起來,然後有人按壓他的胸口,喊著他的名字,沉沒時湧入胸中的湖水噴薄而出,他朦朦朧朧中睜開眼,尉遲雲鉞就睡在他身邊,攥緊著他的手。

他一個激靈醒過來,他撫著胸口,他終於記起了大哥死時的情景,被宮人從水中救起來之時,尉遲雲鉞一息尚存,連他一個孩童都能活下來,尉遲雲鉞已然十多歲的少年,怎麼可能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