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帶著微雨,陽光懈怠地躲在烏雲後,天是亮的,卻總有點不足,這是賴床最好的日子。

尉遲雲臻轉過身,看夭夭使著勁地賴床,心裡頗有些動容,嘴上卻很刻板。“等天晴了便上路吧。難道你忘了差點被赫迪無極烤熟了,就不怕賴床把你的小命賴沒了麼。”

夭夭是很惜命的,但床褥太有魅力,她把自己的脖子往裡塞了塞。“阿臻,轉眼就要冬天了。天一冷,就更起不來床了。你們點卯上朝可真不容易,天矇矇亮就要出門,真夠冷得。”

一床被子寬幅有限,夭夭捲走一大半,他人高馬大的,馬上露出了一小半身子,暴露在外瑟瑟發冷。尉遲雲臻報複似的把被子卷過來,夭夭立馬半身露在外面,她回敬他,扯著被褥邊角往裡卷,一個卷,另一個也卷,一會兒工夫,在蔥根似的被褥中相遇,兩人面面相覷,誰都不肯示弱。

尉遲雲臻道:“顧夭夭,還不趕緊起床去做飯。”

夭夭搖了搖頭,“我不餓。”

尉遲雲臻垂眸看她,道:“我餓了。”

夭夭鐵了心不能離開床了,道:“你餓了,就自己去做。蒸籠裡有包子,我昨晚上做的,你燒熱大灶,鍋子裡燒熱水,蒸籠往上一放,就成。”

尉遲雲臻睫毛低垂,看到顧夭夭閉著眼,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使喚他幹活。“我是王爺,伺候我是你的本分。”

“您是大江國的王爺,在東越國咱們的身份都一樣。”夭夭凝神一想措辭,“都算是逃犯。”

尉遲雲臻語風斥冷,“等回了長安城,看我怎麼削你。”

夭夭睜開眼,微微一揚起頭,探究似的,問道:“咱們還回得去麼?”

“自然是回得去的。”

夭夭滿意地點頭,把脖子往褥子裡縮了縮。尉遲雲臻畢竟是大老爺們,真要搶床褥,顧夭夭哪有半分招架的力氣,歸根到底還是不忍心讓她受凍,所以偶爾縱容她蹬鼻子上臉一回也是他的小情趣。

簌簌小雨直到第二天才停歇,雨一停,逾了啟程之期,還是離開了那座前院後院都埋了三具屍身的農舍。後來回憶起來,這段經歷真是詭異,夭夭和尉遲雲臻居然在那種物資短缺,又橫屍遍地的地方過了兩天農家樂的生活。

日出在東,約定的福州城碼頭也在東面,尉遲雲臻和夭夭沿途問了農人,循著東面的道一直趕路。

山野村外買不到馬,只好徒步上路。兩人日夜相對,夭夭看他也不是過去那麼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其實他本可以不必這麼勞頓,在長安城中繼續虛度光陰,卻非要來這是非之地,落個不知前途的命運。

夭夭走得累了,想著不能拖累腳程,只好忍著不吭聲。同尉遲雲璟約好的日子近在眼前,怕是趕不上了。

尉遲雲臻和夭夭一前一後走,夭夭漸漸體力不支,落下了一大程,他回過頭卻不見夭夭,連忙往回跑,心急如焚地喊著顧夭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