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彙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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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以一水分隔兩岸,卻形成了別地絕無、此處僅有的一番風景。河的一邊,是被稱為東南文脈之源的江南貢院,而河的另一邊,竟是南都城最有名氣的秦樓楚館所在地。
盡管國朝對官吏宿娼這種事情深惡痛絕,太祖皇帝曾下令裁撤國營妓院,且律令百官,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減一等,但依舊是屢禁不止。這個地方,每天晚上都可謂是‘槳聲燈影連十裡,歌女花船戲濁波’。官吏在此暢遊,學子在此結友,宿娼這種事情絕不是什麼低俗的勾當,反而是一種需要爭相附庸的風雅之事。
陸準從前對這些是完全沒興趣的,但也不得不承認,在被徐維志拉著來了幾次之後,他便喜歡上這個地方了。
一艘小舟在秦淮河上翩然而行,看著那燈影之中的佳人撫琴吹簫,或是唱首曲子什麼的,實在是一種享受。
但今夜的扁舟上,卻實在是無趣得很。
陸準在烏篷船的船艙裡頭歪坐著,滿臉無奈地看著對面坐著的不速之客。這可不是他想要見的窈窕淑女,反而是個其貌未必俊美的男人。
當然,夜會男人絕非他的本意,他也沒有那麼特殊的愛好。之所以他只能和孫橋大眼瞪小眼,這完全是因為上了賊船。他原本可是以為孫橋和徐維志那小子一樣,都是約他玩兒的,誰知道?上了船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有什麼事,非得追到這兒來說?沒得掃興!”陸準很不滿意,因此更是極為不想聽孫橋說什麼正經事情。
孫橋實際上也很無奈,他也不想追到這麼個不適宜談事情的地方來,可誰讓他答應了馮謙,而馮謙又不停地催他兌現呢?
說來也怪了,從正月初六那天開始,一連十幾天,陸準恨不得就住在秦淮河上了。白日宣淫,夜夜笙歌,家裡頭等閑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若不是孫橋被馮謙逼得急了,騙他說請他玩兒,這才將他騙上了船,否則,想要單獨跟他談點兒什麼,那幾乎就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三爺,不是小的鬥膽打擾您的雅興。實在是這事情確實是很急啊!”孫橋如是告罪,對陸準說道,“小的奉您的命令,打理各類賬目和您手上的産業,這攤開的東西多了,實在是難免有些力不從心的。所以,這次的賬目就難免出了些問題。雖然已經彌補了,但小的心中還是過意不去,所以,想跟您說說,可不可以幫我找幾個幫手,分擔分擔……”
“是馮謙讓你來的吧?不用否認!”陸準鬆鬆筋骨仰靠在一邊,望著外面皎潔無暇的月色,淡淡的笑著,“他是什麼秉性,我比你清楚多了。他這個人啊,心思都在我身上,總是耗費苦心的替我考慮,有的時候難免猜忌心重了些,你甭理他,幹好你的事情就是了。有什麼需要盡管說,不過這件事情嘛,就不要再提了。我信得過你,事情你看著辦就是了。”
孫橋心頭微微一動,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就破口而出,點頭將陸準的許諾應下來了。但當他看到陸準那雙微微眯起,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不斷閃動著精光的眼睛的時候,他卻突然醒悟過來,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還好,還好他的話還沒有出口,還有挽回的餘地。
就像馮謙說的那樣,為上位者,必然猜忌下面人,這是地位使然,不得不如此的,任何人都無法免俗。陸準這樣的地位,這樣的權勢,他可能真的完全相信一個人嗎?
是,的確,他相信馮謙,甚至勝過相信他自己。但馮謙也跟孫橋交了底,之所以陸準相信他,那是因為第一,馮謙的確值得信任,陸準也早已習慣了有這樣一個兄弟在身邊,時時提點他,幫襯他;第二,則是馮謙完全不培養自己的勢力,甚至很多時候,還會故意稀釋自己的存在感。離開陸準他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所以陸準才能這樣相信他,才能始終和他保持著那份兄弟之情。
孫橋知道,他不可能和馮謙一樣。無論是和陸準的感情,亦或是他的野心,都不容許他變得馮謙一樣。所以,懷疑就是懷疑,信不過就是信不過,哪怕陸準說猜忌心重的是馮謙,但那可不意味著他自己就一點兒都不猜忌。
心念急轉間想清楚了,孫橋用更為恭敬的聲音對陸準說道:“三爺,您真的誤會了,這件事情的的確確是小的自己的意願。您看,現如今,小的已經在南都城裡為您張羅了六家店面,算下來,一年的進項足有十萬兩紋銀。”
“十萬兩?”陸準沒有仔細看過賬目,自然也就心中沒數,猛然間聽到‘十萬兩’這個數目,他還難得的愣了一下。要知道,大明國庫的收入一向不多,隆慶年間,國庫一年的歲入也只有白銀二百五十萬兩左右。而他不過就開了六個店面,怎麼就能賺這麼多的?當然,他並不是很清楚孫橋到底從中吞了多少銀子,“這不少了啊!”陸準說道,“如果能夠一直保持在這個水平上的話……”
“那小的就真的是愧對三爺的信任了!”孫橋連忙接話道,他可不能讓陸準覺得滿足,否則,他就別想再獲得陸準更多的支援,“依小的所見,這樣的收益還遠遠不足以使用。您想啊,您原先不過是孝陵衛的指揮同知,手再長,也不能伸到孝陵衛外面去,這錢自然是足夠使用了。但現在,您可不是指揮同知了,堂堂的伯爵,在我大明,豈是握住一個小小的衛所就能夠滿足的?這十萬兩銀子聽著多,但用起來,卻還遠遠的不夠呢!”
“哦?我的花銷,你倒是清楚得很吶!”陸準隨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