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沉默者(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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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都和在京城的不同就在於此了!
在南都,誰都知道陸準是個瘋子,秉著正常人不跟瘋子鬥的想法,大多數人在遇到他的時候都會稍稍禮讓一下,免得他急了亂咬人。
但京城就不一樣了!有人是聽說過他的名氣,但沒人把這個名氣放在心裡。京畿重地,一磚頭能砸死一片穿緋袍的,不就是個小小的新晉伯爺嗎?不折騰大夥兒都好好活著,你要是真敢折騰起來,那就讓你嘗嘗什麼叫以卵擊石!
所以,僅僅是點個卯而已,陸準派了邵化海去吩咐,整整半個時辰過去,愣是沒人搭理他。邵化海垂頭喪氣的回來,本來以為陸準會當場大發雷霆的,結果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陸準坐在簽押房裡,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枚翡翠金蟾的手把件兒,對著窗戶發愣。聽了邵化海的彙報也只是輕輕擺了擺手,什麼都沒有說。
他不說,邵化海也不敢問,輕輕退出屋子在門口侍立。這一等,就一直到了傍晚黃昏,屋中依舊沒有動靜。
京城之中已經到了晚飯時間,炊煙嫋嫋而起,盤桓在營內等動靜的一眾兵痞們始終沒有聽到陸準的下文,大概也覺得這位新來的上司沒什麼能耐,黔驢技窮而已,便該散去的各自散去,該張羅開火的開火。
可直到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做晚飯的炊料好像沒地方去找了……兵部侍郎魏學曾坐在倉庫門口,阻止夥頭軍動糧食。
“大人,不讓動糧食,拿什麼做飯啊?”夥頭軍帶頭的一個一邊向魏學曾發問,一邊遞眼色叫手下去找人。不多時,依舊留在營中計程車兵們漸漸圍了過來,大有不給就硬搶的架勢。
當兵吃糧,天經地義。歷朝歷代,朝廷就算再怎麼窮,也絕不敢先斷了這些人的炊。給多給少不是什麼大問題,但給與不給差別就大了。
魏學曾畢竟是個文官,雖然上過戰場讓他此時依舊能夠腰桿挺直穩穩地坐著,但說一點兒都不慌,那絕不可能。他此時心中也在埋怨陸準,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趕來?他一邊用冷冷的軍令呵斥面前擁擠過來計程車兵,一邊趕忙沖護衛打眼色,讓他去找陸準來處理爛攤子。
※※※
魏學曾派去的人很是得力,不到半刻鐘的工夫,陸準已經帶著邵化海匆匆而來了。
陸準此時穿著一身常服,腰間掛著雁翅刀,匆匆排開擁擠計程車兵們,走到前頭來。他久居上位,威風是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手向雁翅刀的刀把上一按,目光逡巡之際,便已經散發出淡淡的殺氣來。
目光掃了一圈,他挑了挑眉毛,問道:“怎麼?吵什麼?魏大人進士出身,天子門生,是朝中的兵部侍郎,更是爾等的上官!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還像個樣子嗎?”
此時還留在營中的,只有名義上歸屬陸準這個總兵親自統帶計程車兵。由六個選鋒把總分別管束,名冊上的總數該有兩千六百人左右,但現在,聚集在這裡的如果能有八百人就不錯了。其餘還有不敢來鬧事,想觀望觀望的,陸準估計也只會有半數左右的人數。
其中帶頭的選鋒把總站出來,對陸準說道:“伯爺明鑒,現在是晚飯時間,不給糧食,如何開夥?不開夥,弟兄們吃什麼?”
“哦?還有士兵嗎?”陸準貌似很詫異的眨了眨眼睛,反問道,“我派人去吩咐點卯的時候,我這親兵可是告訴我,神樞營沒有兵啦!一個都沒有!怎麼這會兒又有了?這是什麼道理?”
幾個把總對視一眼,不禁心道:合著在這兒等著呢!弟兄們之所以不應卯,一則法不責眾,二則是想試試他的深淺,本以為是個軟柿子,誰想到,卻是個愣頭青啊!以為這樣就能讓弟兄們乖乖俯首聽話嗎?簡直是笑話!
那把總剛想開口回答陸準的話,順便頂他一通,但沒想到,陸準這話壓根兒也不是想要得到回答的意思,只見他不再搭理眾人,而是上前對魏學曾行禮道:“魏大人辛苦了,這裡教給我就是,您請先回去休息吧!”
魏學曾知道,接下來可能會很危險。但他卻不太想走,他也想看看,被高拱推崇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心中有著這樣的盤算,他起身退開,卻並未走遠。
“不是想要糧食嗎?當兵吃糧,天經地義!來,跟我來!”陸準說著,轉身走到倉庫門口,隨後又轉過身來,對邵化海勾了勾手指頭,吩咐道,“化海,現在點名!”然後又指著夥頭軍的頭目說道:“待會兒,應到一個,你就稱一個人的糧食。”
“敢問伯爺,這要發到什麼時候去?怕是等糧食煮進鍋裡,弟兄們都餓死了吧?”帶頭的把總不高興的問道。
“那我不管!”陸準一仰頭,對上他挑釁的目光,凜然道,“朝廷撥錢糧養兵,京營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向比其他人都要好!我怎麼知道,有沒有冒名頂替的人混在這裡頭想要渾水摸魚,白吃朝廷的糧食啊?不僅今天這樣!以後每一天都是這樣!核對人頭,點卯應到的,有飯吃,點卯不到的,或是名冊上沒有的,一律給我滾出去!朝廷的錢糧,那是屯兵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一粒一粒種出來的!是朝廷上下,一個大子兒一個大子兒省出來的!養的是我大明的精兵強將,不是一群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白眼狼!”
陸準這話說出來,算是犯了眾怒了。群情激憤之下,大有一個人挑刺兒,就撲上來直接打死他算完的架勢。
陸準是老行伍了,這些人眼神裡頭寫著什麼他一眼掃過去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趁著該挑頭的人依舊在猶豫,他按著佩刀,轉身進了倉庫的大門。雪亮的雁翅刀抽出來,一刀劈開一個糧包,白花花的大米頓時滑落在地。他隨手從中抓了一把回到門口,就在進門的地方灑下了一條米線。手指著外面的人冷冷說道:“我今兒把話放在這兒,沒有我的允許,誰敢踏過這條線半步,我要他狗命!”
前進?還是忍著?其實很多人的心中情緒都很複雜。
陸準剛剛已經給了他們出路,並不打算追究他們第一次點卯不到的事情,而是又給了他們這第二次的機會。只要點到名字,應一聲,今晚的飯就還是可以吃上的。那麼,有必要為了必定能夠吃上的一碗飯去得罪新晉的伯爺嗎?大多數人覺得並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