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兩日,伐木役夫陸續歸寨,隨行的還有監工甲士。

這本應是件喜事,但寨中動輒有哭嚎之聲,讓人聽了頗為煩躁。

此日,保正引保長數人來見楊彥全。

“小人董三,添為寨中保正,拜見楊知寨。”董三長得黑瘦,一副精幹模樣。

“此次返寨人數可曾統計?”楊彥全這幾日紮在?卷中,從書面上找到了不少端倪。

“年節後上山的四批,一批兩百人。回來了七百三十六,十幾個受了傷。”

董三名為保正,實為軍奴,手中沒有一點權力,營中如何下令他便如何做,如若不然動輒打罵,致死致殘都是常有的事。

“六十多人全都死了?”

楊彥全有種無從著手感,伐木本是個記數的活計,只有運出山的才算產量,期間怎麼幹,幹多長時間都無從知曉。

尤其是對於楊彥全這種新官上任的而言,手下沒有知根知底的忠良,閉塞言路耳目,任憑他人一張嘴報個結果。

“有兩人被碾壓而死,三人墜崖而亡,其餘者皆失蹤。”

董三有意無意的看向楊彥全的腿部,聽寨上的人說新來的知寨是個瘸子,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能當官,多半是個捐官。

“失蹤?”這個模稜兩可的答案讓楊彥全很不滿意。

“知寨容稟,穿林尋木本就是各自分開行事,日出點卯,日落歸場,連續幾日不見歸來者便是失蹤,州府要佳木,小人們也沒有辦法啊。”董三叫苦道。

“你們為何不成組行事?這樣前後也有個照應。”楊彥全再問。

“起初我等也是三五人一組尋伐木材,但侯都頭覺得我等效力於太過低下,於是向州府求來恩典,凡尋一佳木便可免除一戶稅金。

役夫聽聞後皆情緒高漲,更加賣力於州府差事,但佳木難尋,僥倖尋得一顆也不知該如何分配,你爭我搶甚至大打出手,而後便各自行事了。”

人性向來經不住考驗,很少有人願意捨己利人,佳木免稅是獎勵,同樣也是爭端。

“幾次進山,可有具體的傷亡數字?”

“死了十四個,失蹤兩百七十餘。”董三是保正,進山也不用伐木,全做統計工作,卷宗上的數字都是他上報的。

楊彥全越聽越頭痛:“這次進山的七百軍戶可否能湊齊?”

“強徵勉強夠用,不過砦寨的田畝只怕多半荒蕪,且砦寨日常加固、新丁訓練都得暫停。”董三依照舊例說道。

“先行徵調多丁戶,缺漏名額拖一拖。”

“是。”

翌日,天色矇矇亮。

陳玲來了幾日,起初的玩性已經被消磨殆盡,面對著一成不變的土街軍戶真是無聊至極,她本想去軍營看看,但被楊彥全一頓說教,只就在房中生悶氣。

“可惡的楊彥全,我放棄城中優渥的生活,陪他來土寨子吃苦,他敢這麼說我,我不伺候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