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何選(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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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如何選
幾番交談下來,楊彥全越發心驚。
史潤竟然是右相史嵩之的孫子,夏慈掌是史嵩之二子的正妻。
這可是頂級豪門的配置,要是能從中搭上線,那這輩子就有了。
負有凌雲志,虛懷若谷心。
楊彥全迅速調整身心狀態,認真聽這小兒誇誇其談,將求助之事暫且擱置一旁,專心搏一張雲海帆的船票。
“如今的太學與早年間大不相同,學風開明,各家之言繽紛登堂,政見之策可達樞密,這都是依仗相爺之功,甚至有狂生公然辱罵相爺弄權,把控中樞。官家聽聞要治狂生之罪,相爺一笑了之,且言:文筆尚欠,未及要點,難稱上流文章,還需好生打磨矣。”
“不愧是全相爺,那各家皆言豈不沒了規矩?”
“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不過到了一時興起也難免動些拳腳。”
“哦!伯玉且細說一二。”
楊彥全一副興致滿滿的樣子,今日他必要作為一個好捧哏。
說話說話,無非投其所好而已。
“太學中雖說有閩、濂分支,關學也見了苗頭,不過還是以洛學和呂學為大。去歲狂生郝伯常憑藉講書身份大肆宣揚反對華夷之辨,推崇四海一家,主張天下一統。
楊兄認為此言如何?”
楊彥全看著史潤義憤填膺的模樣,瞬間便知如何站隊:“真是一派胡言!元人與金人有何不同?皆為茹毛飲血之輩,難道此獠已經忘了靖康之恥嗎?”
“然也然也!我等呂派學子豈能容他大放厥詞!雙方隨即發生了口角,進而大打出手,某雖不才,力壓一人,放倒了姚端甫,可惜不敵那郭若思。”史潤之前如玉公子的形象蕩然無存,得意之色撲面,嘴角很難壓。
“著實可惜,想來那個叫什麼郭若思鳥人定是仗著年歲比伯玉大,氣力比伯玉強,來了個以大欺小,算不上好漢!”楊彥全也做惋惜態,心道:真沒見過世面的貴族稚童就是好糊弄,再多說幾句好朋友不就成了嘛。
“是極是極,那廝端不為人子!”史潤其實也隱瞞了實情,雖然郭若思比他大,但他也比姚端甫大,姚瑞甫是實實在在入學不久的小師弟:“往事不堪提,楊兄,今日的太學你以為如何?”
楊彥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收起玩笑話,正襟危坐的史潤,心裡明白重頭戲要來。
“太學之爭看似滑稽,實則是朝堂的對映。”楊彥全腦中迅速整理這幾年的所看所想,力求一語中的。
“細言之。”史潤目色一震。
“昔年漢江先生受全相爺所託北渡理學,於燕趙之地大興教傳,北地士子無不往之,遂有北派之崛起,今日太學之洛學以北派為主,呂學以南派為尊,看似在學術之爭,實則是南北權術之爭。
北地陷於奴酋之手多年,孟忠襄端平入洛,克滅金國也不過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更別提幾年前才從元人手中收復的大同、大興諸府,先有金人治漢,後有元人治漢,北地的情況極為複雜,士子百姓所思所想非一朝一夕可改變,還需朝廷多些包容啊。
北地的漢人從未忘記國仇家恨,大義之人層出不窮,但多年糅雜,漢人血脈已包容北方諸族,讓他們如何做到絕情,割捨得乾乾淨淨?”
這個問題確實很難調和,南方漢人對北方遊牧只有一味的仇視,只想把受到的屈辱百倍償還,殺胡之聲震鑠朝堂。
反觀北人漢人已經開始民族融合之勢,血脈親眷中不乏胡人,胡漢不分家,他們渴望國家收復失地,恢復王化統治,也願意為此竭盡全力,但他們唯獨不願意南方漢人來指手畫腳,帶著正統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來掠奪他們的既得利益和生存空間。
於是離奇的一幕就出現了,明明是一直在受苦的北方漢人竟然開始維護胡人,而受到傷害較小的南方漢人反倒成了主戰派。
慢慢的事情也就開始變質了,從華夷之辨到南北權力之爭,無論是廟堂,還是江湖,都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史潤起身向楊彥全一拜:“受教了,是愚弟狹隘了。不過這幾年來官家越發重用北人,從姚樞、許衡入中樞,到劉秉忠、張文謙入朝,有人說相爺老了,打不動了,開始畏首畏尾了。我等學子個個急在心頭啊。若是吉國公還活著,定能逐胡虜於漠北!”
史潤想起了全相爺的一句話:宋失孟珙,吾自斷一臂也,嗚呼哀哉!
“人壽有定數,但心欲無疆。收復了燕雲十六州仍然不夠,還想著封狼居胥,飲馬瀚海,以雍王為例,弱冠披甲,三十載征戰方有今日之皇宋,但連年苦戰,百姓民不聊生,北地十室九空,這天下不應當有喘息之機嗎?百姓都該死嗎?”
楊彥全說到此處不願再多言,他不想把自己放在史潤的對立面,空談的話人人都會說,為此與史潤激烈爭吵,意見相左,著實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