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蒙軍集結兩萬步兵,以一萬騎射為輔,大舉攻中部城。郭、張二人神色慎重,此間命令不成功便成仁。

午時,天掛暖陽,張柔率部攻打北牆,踏著同伴的屍體找到了昨日石炮轟塌的牆體薄弱點,架設雲梯發動攻勢。

汪世顯見狀,立即命一眾士兵持長矛立於裂牆左右,凡登梯者,一律阻殺。

小小一豁口瞬間變成了填命之地,不斷有蒙軍甲士墜落雲梯,致使後方攻城者心懼。

有道是:臨戰傷亡往往是戰爭傷亡總數的小頭。攻城者是人,守城者也是人;是人難免會害怕,休說什麼大無畏,上了戰場的人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打這場戰鬥的意義,他們唯一的期許就是求活,故而戰場上逃兵潰兵屢見不鮮,有很多平時表現十分勇武的人在臨戰反應上略遜一籌,一旦出現兵潰現象,往往會從大流,也有極少數人跳脫進攻的表象,去反思進攻的局勢意圖,從而做出穩定軍心的舉動,那麼這就是成為將領的潛質了。

“刃!”張柔立於馬上,抽出腰間佩劍,高聲呼喊:“凡後退一步者,軍法處置!”

蒙古人的戰鬥強勢彰顯於騎甲,在精兵不在人員數量,而攻城步卒多數是地方豪強所招募的人員和異族降兵組成的混合部隊,甚至有很多是舊金地漢人,戰鬥力方面自然沒有蒙古人的高效統一,往往充當的是傷亡最大的角色和豪強統治者們換取政治籌碼的等價物。

主將下令,眾卒氣勢漸高,背水一戰退無可退,唯有斬下那樓上高飄的旗幟。

一個時辰不說長,但也絕對不短,至少對攻上城頭之前的蒙軍步兵來說豁口處是個泥潭,淹進去連個氣泡都不冒。眼看著城下堆積的屍體已有一米多高,城牆裂隙之間插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刃,站在上方兩側的宋軍還在麻木的揮動著長戟鐵矛,你一個用力過猛仍有翻下城頭的可能。

“踏踏踏。”郭德海驅馬上前立於張柔身側,看著不遠處慘烈的景象:“德剛,不可再拖了,本將先登!”

張柔點頭不語,今日他的壓力最大,兀良合臺言出必行,拿不下中部城,他這個主將要脫一層皮。

繼,郭德海翻身下馬,召集百十親衛,扛梯而上。

又一時辰,郭德海憑藉自身勇武殺上城樓石道,源源不斷的蒙古甲士湧上防城,號稱十萬的宋軍硬生生被三萬攻城卒撕開了口子,局勢急轉而下。

話轉城府。

“報!曹帥,大事不妙!蒙兵登樓,我軍顯潰。”

“嘣!”

曹友聞一拳狠狠砸的木案上,心尖思緒飛轉,這一仗他打的極其難受,本來宋軍有近十萬人,理應拉開陣仗與蒙軍在城外一戰,但蒙騎的厲害他已經嘗過了,少馬多步卒,戰力差距一時難以彌補,原本的人數優勢在守城上也體現不出來,以至於落此尷尬之地。

“讓汪世顯分兵把守各石道,不可以蒙軍攻開城門,這一畝三分地馬匹施展不開,你我皆是人,為何守不住?告訴汪世顯若再有失,軍法從事。”

曹友聞還不打算放棄中部城,坊州一失,蒙軍直走邠州,轉眼便到鳳翔,若讓全帥守城,他這個先鋒大將還有何用?

甲士即走,曹友聞在堂前來回踱了兩步,轉身又喚府吏:“來人,立即通知城中百姓,讓今日戌時三刻開南城門,百姓可自逃鳳翔府,告訴百姓到了鳳翔,自會有人安頓他們。”

蒙人嗜殺成性,屠城之舉屢屢不絕,曹友聞與一般將領不同,是學儒家仁義禮法出身,值此危難之際,也要為百姓留一條後路。

“是,曹帥。”

申時,北城樓失守,汪世顯領眾退至兩側石道,蒙軍士氣正濃,衝殺一往無前,雙方死傷者已逾萬眾。

申時末,汪世顯退至坊巷,張柔不敢冒進,下令縱火焚燒街坊,陣陣濃煙起,城門始得開,蒙古輕騎三三為隊,入城燒殺。

雖說府吏已緊急奔走,但戰場瞬息萬變,仍有不少城中百姓滯留在北城坊一帶,這些人的命運不言而喻。

走馬見血街,四道起烈火,蒙古騎甲奔走其間,時添人命血債,斗大的頭顱地上滾,火海間哭喊之時不斷。

時有一童迎門而坐,房中已起火,父母雙雙倒在門檻上,一老嫗背部見一血洞,還在艱難的向孫兒方向爬行,小童哭聲愈響。

“嘶!”

一馬勒停於門前,那馬蹄正好踏在老嫗身上,方才還掙扎的老嫗頓時沒了氣息。

“刃!”

蒙古騎高舉手中彎刀,笑盈盈的看著那無助的孩童,此刻他似乎已經忘記了人的身份,更像是一頭野獸,眼中毫無憐憫可言。

“刷!”

馬踏前蹄,刀身急落,一瞬間便懸在了孩童的臉上,此間恐懼對孩童來說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夢魘。

“噗!”

只聽一聲穿肉響,彎刀未進半分,蒙騎卻被人從身後貫了個透心涼,徑直栽倒在馬下。

來人面冷如霜,正是鐵槍四娘子楊妙真,楊妙真一把將那孩童抓上馬背,孩童早已嚇的失禁,屎尿齊出,味道極其難聞,又勾起了楊妙真的噁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