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盡寒來,今歲的第一場雪如約而至。

全績任職主理押司已過月餘,各項政務步入正軌,衙門的交際也都熟絡起來。

此日,全績照常趁暮歸家,街上往來者有不少人湊上前來殷勤打個招呼,全績一一笑應,時聞有人談論全家一門雙押司,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全績對這種話總是一笑了之,人處位置不同,觀事物也不同,對於為碎銀幾兩、一日三餐的百姓來說押司是頂頭的上差,但對胥吏來說,官又是他們遙望的目標,追求也好,貪心也罷,事實皆如此。

半個時辰後,全家小院。

全績剛一入門,便見正堂前站著二人,全績瞬時喜出望外,快步迎去:“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可用過飯食?快入屋吧。”

二人見了全績也是欣喜,拱手一拜,道了聲五哥,這二人正是數月前去了臨安府的趙氏兄弟。

“恭喜五哥,數月不見,已成一縣的主理押司了。”趙與莒身著錦衣長袍,頭戴玉簪,腰佩華帶,整個人的氣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五哥,我和趙大午間便隨母親來了,等你大半天了。”趙與芮的穿著與趙大類同,但還是像以前那般活潑,一趟臨安城對他好像沒有任何影響。

“哈哈哈,甚好甚好,來來來,先入堂。”全績邀二人入屋,與全有德打過招呼後,依次落座。

“行了,你們兄弟先聊,某去街上買些菜品,晚間咱們坐一坐。”全有德負手出堂,留三兄弟私談。

“大郎,情況如何?”全績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

“還不太明瞭,史相公只是讓某與趙二去慶元府餘家,跟隨餘母學習禮節。”趙與莒沉穩應答,不說虛言。

“原來如此。”全績神情有些不解,心想史彌遠還在顧慮什麼?難道他與趙竑的關係緩和了嗎?

“五哥,某此次去臨安府獲益良多,即便不得沂王位,也無妨。”隨著眼界的開拓,趙與莒為人處世也更知進退,成與不成他都能接受。

“大郎說的對,那大郎在家中能住幾日?”全績聞言也嘆自己可笑,正主都不急,自己心慌個甚?

“一兩月吧,看餘先生何時來會稽,某也正好趁閒陪一陪母親。”

趙與莒透過數月的瞭解,對朝廷的情況大致明瞭,即便他有資格爭九鼎之位,亦或說他成了大宋的新官家,那也就意味著他必須認楊皇后為母,全蓉此生是進不了宮的,只能跟著趙與芮另開府,贍養居。

“大郎自己安排便是,某隻怕沒有閒暇陪你了。”全績現在公務纏身,為人又勤勉,每日天蒙亮便去衙門,夜暮至方歸,要陪趙氏兄弟多半是一句空話,倒不如事先說明。

“五哥事忙莒自知,不過莒想趁著空當拜訪一下禮祖先生,請教些問題,不知五哥可否安排一下?”趙與莒這次去臨安見了許多大學識的人物,史彌遠也安排余天賜為趙氏兄弟授課,但趙與莒心中仍有惑,而全績是個崇尚實幹,不願虛談之人,趙與莒思來想去只有陸子約可以為他解惑。

全績聞言有些為難,自陸叡之事後他與陸子約便沒了交集,他雖然不怪陸子約心私,但沒法舔著臉與之相交,落了疏遠也在所難免。

“五哥有難處便算了。”趙與莒失落的說道。

“大郎你有所不知,某因飲酒誤事,與禮祖先生已無交往,陸家的門也不好進,不過某可以為你引薦那一位學識豐富,一心為公的長者,你若能從他處學到一二,日後必有進益。”全績第一個念頭想到的就是汪綱,這是一位全知達才,且位高權重,對趙宋天下的瞭解更加務實。

“五哥說的是哪位先生?”趙與莒立即起了興趣。

“紹興知府汪綱汪仲舉。”

“這……”現在換做趙與莒為難了,余天賜在兩兄弟臨行前千叮萬囑,不要和官場人物多做接觸,以免生了交情,日後難以公正處事。

“大郎放心,我等不提史相,也不說餘先生,就單論請教,老知府是個健談之人,又無官身架子,某在當保長時便在他處聽過幾句諍言,至今受益。”全績開口打消趙與莒的顧慮。

“那好,便依五哥之言,萬望五哥謹慎處之。”趙與莒在這官場交集中信任的無非兩人:余天賜與全績,其中全績是他唯一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親朋。

“放心。”全績與趙與莒說罷私語,見另一側的趙二已經昏昏欲睡,繼而開口打趣:“二郎,這次回來給五哥帶了臨安城的美食嗎?”

“嘿嘿,帶了,某去給五哥取。”趙與芮對二人所說的事並無興趣,當日史彌遠見他時,他也表現平平,間接錯失了嗣沂王的機會,一方面是他年齡尚小,另一方面他的確對政事毫無興趣,安於現況知足常樂。

“那不行,五哥隨你去挑,你說哪個最好吃?”

“好吃的多著呢,就肉脯而言,會稽城可做不出那味道……”

說話間,二人勾肩搭背去了劉翠房中,趙與莒望著二人的背影,卻久久不願起身,趙二不願思慮的事情全都加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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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全績沐休,帶著趙與莒去了山陰城,在全秀春的新酒樓吃了頓便飯,等到午後去了汪綱府上。

汪綱的宅邸在州府衙門臨近處,是屬於官家公宅,供每一任知府及其家眷居住,每年都有一筆修繕費用,也算是知府另類的收入之一。

馬車落定,全績與趙與莒提著薄禮登府門,被一小吏攔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