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紅霞託日,絲絲涼風滲入房窗,木案燈已滅,左右散放諸多卷宗,全績趴在案前昏睡。

許久,全書手悠悠復醒,雙目顯黑,周身疲倦。

“呼!”全績長舒了一口氣,起身活動僵硬的四肢,望著案上的書本略顯呆滯。

昨夜全績細看了前幾任鄉書手留下的隨筆,發現了諸多問題。

書載有言:臨城裡興於五代末,歷趙宋,原是淮南人氏南逃落戶,經數百年流轉,轄民八百七十餘戶,共計四千九百餘人。

這個人數在地狹人稠的趙宋並不少見,但存疑的是遍翻臨城裡古錄,沒有一處記載鄉民吸納外來人員的情況,僅憑自生繁衍達到數以千計的增長,即便初始難民無親緣關係,幾代下來各家皆為親眷,不納外子外女,如何傳宗接代?

其次,依前代鄉書手所錄,臨城裡在十幾二十年前貧困至極,土道狹隘,田畝多石,以人力替耕牛,孩童無衣,孤寡無養,凡書提之處,皆是慘淡景象,與今日的石道瓦房有天壤之別,臨城裡這十幾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這種種疑惑縈繞在全績心頭,也讓臨城裡之行變得更加有趣。

兩刻後,全績打水洗了把臉,吳家家僕提著飯菜走入院中:“全書手,員外讓某給您送些吃食。”

“吳族長有心了,老哥,某且問一事?”全績接過飯食笑道。

“您說。”

“這臨城裡保長平素不常來公祠嗎?”全績說這話全是參考西門裡的情況,全有德當保長時每日都會去公祠處理事務。

“某不常出院門,對公祠之事不知,全書手見諒。”家僕與全績說話格外小心,拱手一笑後便匆匆離去了。

“喂!”

全績看了一眼家僕的背影,無奈搖頭,他也沒感覺自己問了緊要事,閒談都如此拘束嗎?

飯罷,全績背上書笈,準備了紙筆,出門行街欲重新錄取各家戶籍,以作了解。

“噹噹噹!”全績擇了就近一家,上前叩響院門。

“誰啊?”院中傳來了腳步聲。

“某是全績,請主家開門。”全績站的筆直,目不斜視。

值此刻,院內的腳步聲也停了,全然沒了動靜,也不回應全績。

許久,全績等的有些不耐煩,再次叩門:“快開門,某有公務要問。”

院內依舊無人應,作勢要裝聾作啞。

“喂!你是怎麼回事?某問你話呢?”全績敲的越發大力。

一刻後,全績門沒等開,卻等來了吳三朋,吳三朋又領著一大群人迎至全績身前。

“吳族長,你這是?”全績還沒見過這種鄉風,動不動來一群人,似乎仗著人多就有理了。

“近日多雨水,鄉寨西牆有垮塌,老夫帶人去看看,全書手你……”吳三朋表情略顯僵硬,不過還算和善。

“哦,某想要重新整理一下戶籍,報於縣府,卻不知這戶主家怎麼了?剛才還有聲響,這會兒又沒了動靜。”全績說的正大光明,報備戶籍是他的職責所在。

“全書手見諒,吳成這人半輩子沒出過臨城裡,對生人多有恐懼,老夫幫你來叫門。”吳三朋對全績說罷,又轉身對領頭者示意:“你們先去,老夫待會兒再來。”

一眾保長會意,紛紛離場,而全績也不管吳三朋剛才說的是不是搪塞之語,只要他叫開了門,讓全績履行公務便可。

“噹噹噹。”

“吳成快開門,你躲鄉書手作甚?”吳三朋猛力砸門。

片刻,院門始開,一位身形高大,虎背熊腰的壯漢顯於院內,嗡聲嗡氣的叫了聲三伯,目光對全績多有戒備。

“全書手,請。”吳三朋邀全績入院。

“好好。”全績可不認為這人高馬大的吳成是個膽小怕事之人,不過他也沒有發作,與吳三朋同步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