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總會自發地篩選掉生命中細碎平常的小事,與其相對,它會保留那些沉痛的、激烈的、深刻的,那些或悲或喜、或愛或恨的瞬間。

沒有人能夠控制回憶,就像沒有人能夠掌握命運。

年華流逝,無法預知的荊棘和坦途。

一樁樁、一件件生命裡發生的故事就像是被寫好的劇本,真實性和戲劇性參差交錯,化做一張結實牢固的大網,把人死死罩在裡面。

退無可退。

周南抬起手按了按耳側,不知怎地,居然滿腦子都是兒時的回憶。

他自嘲般笑了笑,有什麼可回憶的?

童年,不過是掙紮在母親善意謊言和父親嚴格標準下的一段時光,它不完滿,不愉快,甚至無謂溫暖。

“你怎麼了?”紀匪抬起手在周南眼前晃了晃,這個人,明明剛剛還和自己交談甚歡,怎就突然低落了下來。

沉浸在回憶中的人猛地回神,本該銳利深邃的眼眸此時卻帶有一絲孩童般的脆弱。

紀匪像是被他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收回手去。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太累了,你在這先睡會兒?”

周南看著滿臉歉意的紀匪,心裡那點剛剛泛上來的壞情緒竟然毫無預兆地煙消雲散,他努力控制住自己還沒緩和下來,微微發顫的聲音,話裡帶著三分笑意:“沒事兒,我陪你等吧。”

“這裡有多出的被子和枕頭,新買的,除了我前幾天睡過一次,就沒人用過了。”紀匪站起來,忽視掉周南的回答,推開椅子準備去房間裡拿東西。

周南看他動作,跟著站了起來,“真的不用。”

“啊,那個,你要是嫌棄的話,我一會給你換個被罩。”清亮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接著就看到紀匪抱著一床棉被和兩個抱枕走出來。

周南哭笑不得,伸手接過了棉被和抱枕,反手把它們扔在沙發上。

“說了不用,我睡了你怎麼辦?坐那等到天亮嗎?”他坐下來,一雙長腿即使被限制在這略顯狹小的空間裡,也能看出幾分瀟灑。

這樣的人,註定是要身處雲端之上,眾人皆知的。

紀匪努力忽略掉這人無意識下散發的魅力,他的目光從腿轉移到腰,最後定在了臉上,和那雙濃霧般深邃迷人的眼眸對視。

和好看的人目光相對簡直是對人心髒承受能力的挑戰,紀匪差點忘記自己開口要說什麼,心髒怦怦跳得厲害。

雖然不是顏控,但紀匪覺得,再這樣下去,下一個胡言亂語的就會是自己。

他長舒了一口氣,抱緊懷裡的抱枕,對周南說:“我在這練一練明天的戲,不會吵到你的。”

只見周南有些慵懶地靠在被子上,拿出手機遞給紀匪。

“劇本,你看看是不是這段?說了陪你,我看著你練。”

紀匪接過手機,文件顯示的正是明天最重要的那場戲。原來剛剛周南翻手機就是在找這個,他心裡不由得又對面前的男人生出幾分好感。

“謝謝!這下幫了我大忙了!”他抬起頭,臉上傾瀉著毫無芥蒂的笑容。

很幹淨,也很明豔。

這是周南數不清次數的被他感染,他不知道紀匪為什麼總能像個小太陽一樣,散發著溫暖又不灼人的光。

一定是被很多人寵著,小心呵護長大的吧。如果,他也有和自己一樣的家庭,還會是現在的模樣嗎?

他不知道,也不捨得。

其實紀匪表演過很多次,但很少有像此時只表演給一個人看的機會。

總歸還是會害羞的。

夜色漸深,相同的一段戲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看起來蠻單薄的一個人,熬了這麼久絲毫不顯疲態。

“哎,剛剛那句錯了,再來一遍吧。”周南拿著手機對臺詞,極為認真地給紀匪挑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