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最偏僻的院子,天還沒亮,就有小丫鬟打掃院子。

“最近怎麼總是有鳥毛,青色的,是什麼鳥?”小丫鬟拾起地上的茸毛有些不解。

“這天寒地凍也不知道是什麼鳥。”

“好了,別嘀咕了,小心吵到二公子,快點清掃乾淨。”院子裡的管事媽媽壓低聲音。

“是。”小丫鬟忙快速地揮動掃帚。

細微的光線透過窗稜滲進屋裡,高從誨猛然睜開眼睛,腦門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又是這一個夢。夢裡光怪陸離,讓他不得其解,只是,他手中的劍為何會刺向小五,臉上冰冷,他用手一抹,竟然溼漉漉的,原來在夢裡已然傷心落淚。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坐起來,是不是因為這次沒有阻攔希夷先生帶走小五,心裡難免愧疚,所以才做這樣的夢,小五有何不測,也是因為他,他怎麼可以讓小五跟著那個身份不詳的人離開呢?

愧疚如潮水一樣湧上心頭,幾乎將他吞沒。

“從誨?”門外傳來高從詡的聲音。

高從誨卻一動不動。

“大公子,二公子還未起身。”

高從詡眼神複雜地看著緊閉的房門,悲不自勝:“從誨,我今夜就要去合州了,你在府裡保重。”

自從小五離開之後,高從詡就再也沒有見到高從誨,兩個人身處高府卻咫尺天涯。雖然誰都沒有說,但彼此都知道在小五的事情上,他們都是幫兇,誰都不能倖免。

高從詡選擇流放自己,高從誨選擇閉門不出,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懺悔。

片刻後響起高從詡離開的腳步聲,高從誨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屋裡沒有掌燈,他坐在床上猶如孤魂野鬼。

枯坐半晌,他才喊了一聲“來人。”

端著面盆的丫鬟推門而入,緊隨其後的竟然是張姨娘。

“誨兒,你好些沒?”張姨娘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這麼涼?”

“姨娘,我沒事。”

張姨娘看了看在一旁忙活的丫鬟:“你先出去,公子這裡交給我。”

“是。”

小丫鬟退出去之後,張姨娘就去擰乾了一條帕子遞給高從誨:“你大兄今晚就要啟程了,你是對的,不要離開府裡,到時候就跟著你父親。”

高從誨接過帕子擦了一把臉,聽到張姨娘的話動作一滯,然後自己起身把帕子丟進了面盆裡:“姨娘如果沒有什麼事就先去忙吧。”

“誨兒,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張姨娘就要上前去摸他的額頭。

高從誨卻躲開了,聲音裡已經有些不悅了:“姨娘去忙吧。”

陡然提高的聲音讓張姨娘嚇了一跳,眼眶泛淚:“誨兒,你怎麼了?”

高從誨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轉身進了書房。

......

“你真的決定了?”

“恩。”高從詡看著瞬間蒼老的高季昌,心中蒼涼,小五的離開懲罰了所有人:“尚將軍想回荊山,可是荊山已經沒人了,他年紀大了,我想把他帶到合州去。”

高季昌的頭髮鬍子都花白了,就像一個小老頭,哪裡有往日的一絲風采,他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你已成人,這些事情自己做主,合州人生地不熟,帶著尚將軍也有個照應。”

高從詡眼睛酸澀,他用力地睜大眼睛,不讓眼淚留下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兒子不孝,望父親保重。”

父母在不遠游。那是千里之外的合州,離開了這一輩子見面的次數就寥寥無幾了。

“去吧,去吧。”

大家閉口不提小五,就像一個瘡疤,誰都不想去揭開,揭開就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