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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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張長桌,兩人間似有烏雲翻滾電閃雷鳴。彷彿再多講一句,遮天蔽日的狂風暴雨便要傾瀉而下。
這數月來,傅淵明顯迅速衰老。面龐與眉心,被歲月和憂慮合力刻下更多不可磨滅的紋路。那一道道溝壑,與他本人一般嚴厲尖銳,亦讓他愈加不近人情。他緊盯褚潯,雙眼冷酷如鷹隼。如果可以,他的確巴不得褚潯能夠立刻在地球消失。但他最終卻只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燎原怒火已被壓制。面無表情冷聲道:“特意跑到這裡來,將方才在發布會上講過的話重複一遍。我小看你了。”
褚潯不解其意。凝神思索片刻,又聯想雲天一貫的手段,方恍然大悟。他頓覺氣憤又可笑,禁不住冷笑一聲,道:“你沒有小瞧我。我的確愚鈍又天真。臨時上來找你,只是想問你一句話。不論錄音裝置,還是針孔攝像頭,我都沒有準備。”
傅淵顯然並不相信,一側唇角微微抽動,於壓抑的憤怒中顯出十足的嘲諷。他忍著脾氣重複:“你想問我一句話?”
心口瞬間掠過一絲鹹澀。似有淡藍微苦的湖水,輕輕刷過了心房。褚潯抿一抿唇,垂了眼睛輕聲應道:“嗯……我想問一問,傅驚辰他,他現在怎麼樣了?”
傅驚辰自從轉院,便徹底失去訊息。如今自己前程已毀。褚潯思忖,傅淵便是對他恨意滔天,多多少少總歸是出了一口氣。國內已無他立足之地。他若不願認輸放棄夢想,便要盡早另尋出路。此番離開,不知何時才能歸來。今日若能得到一句確切訊息,無論是好是壞,也算暫時有個了結。
褚潯目中愁絲縈繞,他不在意傅淵姿態刻薄,也不再去想他的陰損手段,誠懇道:“你想要的報複,如今都已經做到。我只掛念這一個問題。你給我答案,我保證會徹底消失。”
傅淵周邊的空氣,陡然彷彿降至冰點。他下頜瞬間繃緊,尖銳的鷹眼裡,恨不得射出簇簇利箭將褚潯釘死。
褚潯不躲不避,坦然回視。傅淵猛然推開座椅,邁步走向會議室門口。褚潯不及多想,快走幾步趕過去,“傅老先生,我……”指尖尚未碰到傅淵手臂,褚潯驟然被推撞在牆壁上,一隻感受的手掌死死卡住他的喉嚨。
“你還敢提在我面前提起辰辰!你還敢!!”冷靜外衣被徹底撕碎。傅淵雙眼充血,蒼老的麵皮筋攣般抖動,“辰辰若是撐不過去,我必定叫你拿命來陪他!”喉嚨裡滾出的嘶喊,像瀕死野獸的怒吼。再如何翻雲覆雨心機深沉,此時的傅淵,也只是一位絕望到失去理智的父親。
卡在脖頸的手失去控制,還在一點點收緊。褚潯眼角被逼出淚光。他一手扣住傅淵手腕,一手握拳冷不丁猛擊傅淵臂彎。傅淵半條手臂頃刻麻木下垂,手掌松開褚潯頸項。
褚潯捂住喉嚨彎腰咳嗽。喘息稍定,他直起身,聲音嘶啞向傅淵道:“我相信小辰哥不會有事……他一定可以堅持下去。萬一……萬一的萬一,若是發生……對不起,我暫時也不能去陪他。他讓我好好過,我會聽他的話,把以後的人生過好。”褚潯眼球浮上一層淺淺水痕。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當真不在再求,轉身向另一道門走去。
傅淵立在原地,心頭無法肆意焚燒的怒火,讓他的恨意綿綿不絕。他勉強收攏理智,撫著袖口,冷冷向褚潯背影道:“褚容,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辰辰。”
褚潯一手搭在門把手。聞言轉回頭,靜靜注視傅淵一陣,輕聲道:“我本就沒想過,還可以再見到他。我們早已沒有關系……但是你們不一樣。你是他的父親,永遠無法改變。所以,你以後對他好一點吧。他心中的父親,不是你這個樣子。”
傅淵一時怔愣。
褚潯回頭開啟門。走出雲天大樓,鉛灰色雲層中射出微弱陽光。褚潯仰起頭,面對將要放晴的天空,將眼尾最後一點水痕擦幹淨。
晚間有一場酒局。新風尚傳媒的張總,有意給褚潯一個角色。褚潯看過劇本梗概。屬意他的角色戲份不多,勉強算是男三。但角色故事線較完整,人物層次有所欠缺,好在個性尚且鮮明。褚潯來到新加坡已經四個月有餘。這個角色,是他接觸過的最好的一個。機會稍縱即逝。他必須全力以赴將其抓緊。
褚潯提早半個鐘頭抵達酒店,按照張總的喜好口味點好單。牆壁上一隻電子鐘,兢兢業業跳到約定的時間。包廂外仍無動靜。褚潯習以為常,交代餐廳推遲上菜,自己守著一壺清茶,淺淺自斟自飲。
又過將近四十分鐘,張總姍姍來遲。進門便一疊聲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實在是太忙。來得有點晚。還請大明星見諒。”
張總五短身材,麵皮白胖水滑。笑起來滿面福氣,樂呵呵好似一尊彌勒佛。這樣的人,總是卻不少了朋友。褚潯獨自赴宴。張總呼朋喚友,身後一連串跟來七八位。褚潯忙堆起笑臉,一面握住張總的手殷勤恭維,一面與其他人幾位老總寒暄奉承。無論哪一個,他都殷勤備至照顧周全。一時賓主皆歡。酒席未開,氣氛已無比熱烈。
待酒過三巡,席上諸位個個紅光盈面。煙霧繚繞、酒氣氤氳。有人脫掉外衣大聲劃拳喝酒。有人懷抱陪酒小姐,你儂我儂竊竊私語。
在座每一個,褚潯都至少陪了兩回酒。饒是他天生海量,胃袋此時也似有星火灼燒。他又沒工夫吃下幾口飯菜,勉強保持笑容與人講話,眼前的人影已生出兩三個腦袋。長出三顆腦袋的老總還要灌他酒喝。褚潯甩一甩頭,狀似不經意將筷子碰在地下。藉由彎腰撿筷子,稍稍緩一口氣。搖搖晃晃弓下腰,還未看到跌在腳邊的筷子,模糊的視線中,先出現一隻肥白短粗的手掌。那隻手掌明顯屬於張總,被下垂的桌布遮擋住一半,此時似乎正在褚潯大腿外側小心逡巡。
褚潯難以置信。他用力搖頭,又抬手揉搓雙眼。那隻手掌沒有移開,略為停頓一下,開始明目張膽,由褚潯外側的西褲褲縫,向內側腿根蠕動。
擴散全身血脈的酒精,沸騰般汩汩湧動。褚潯一手抓緊桌布,低垂的眼睛盯緊那隻油膩的手,看它一分一寸,慢慢接近自己的身體禁區。
張總呼吸愈發粗重,被酒氣浸作赭紅色的圓胖臉盤,又露出彌勒佛般的笑:“容容……我以後能叫你容容吧……”那張胖臉貼到褚潯耳邊,說話間嘴唇摩擦耳廓,黏膩細碎的聲音與濃重酒氣揉雜混合,刀子樣反複折麼褚潯的神經,“容容,我的容容……你這樣大美人兒,就該被好好捧在手心養在金屋。一個男三算什麼。只要你肯安心跟著我,不管你喜歡演什麼,我都給你開……”說到最後一句,那隻肥短手掌完全脫離桌布遮擋,得意洋洋伸向褚潯下身。
褚潯猛然扣住那隻手,輕微用力,便將整隻手掌拖離自己身體,“張總……”褚潯停住動作,手指後撤,鬆鬆捏住張總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