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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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不幸一語成讖。雲天若要整治旗下藝人,無人能有還手之力。
事發之初,雲天第一時間發布追責公告,不久又將公告主動撤銷。這無疑成為褚潯行為不檢的佐證。雲天還未有更進一步行動,褚潯重返影壇三年積攢下的良好聲譽,便在一夜之間被摧毀殆盡。而這一切,僅僅只是開端。
褚潯十八歲入行,此前未參加過高考。因他在高二便被學校勸退,事由是毆打教導主任,且態度惡劣拒不反悔認錯。
這樁事藏在褚潯心底最深處,是他始終未能跨過去的一道坎。當年被學校勸退,姑姑恨褚潯不爭氣。一面流著眼淚,一面痛打褚潯。打到褚潯起不了身,他也沒有講出自己動手打人的理由。之後離開家鄉簽入雲天,傅驚辰也曾問起他退學的緣由。褚潯仍然含混應付過去。
褚潯不想提起那件事。這輩子都不想。
又隔一天,也即事發後第三天,這樁陳年舊案,也自一小片落滿灰塵的牆角,被人抖落到大庭廣眾之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褚潯被輿論洪流裹著,拋擲於風浪最高處。娛樂圈便是如此矛盾且荒誕的存在。人們對這個充斥俊男美女的圈子,盡情施展紙醉金迷、酒池肉林的想象。但若當真有藝人被貼上生活放浪、素行不良的標簽,他的銀幕生涯,便基本已走至盡頭。
雲天似乎生怕褚潯這一跤跌得還不夠慘。褚潯代言的品牌商尚未有所行動,雲天便迫不及待發布第二份公告,斥責褚潯品行有虧,致使雲天遭受重大經濟損失。因褚潯在合同期內違反簽約條款,雲天決定提前終止與褚潯的合約,並保留向褚潯提起經濟賠償訴訟的權利。
傅驚辰一手培育而成的業內巨霸,正揮舞鋼鐵利爪,一步一步將褚潯絞殺、碾碎。
“我操!”沈蔚風看完公告,一腳踢翻跟前矮桌,電腦與骨瓷花瓶雙雙報廢,“手段這樣陰狠,傅驚辰是要出殯了嗎?!”
褚潯抬頭看他。沈蔚風擰著脖子,沖褚潯亦橫眉立目,“看什麼看?我有說錯嗎?要不是傅驚辰翹辮子了,他們有必要這麼毒嗎?這份公告一出,兜頭便會沖你砸下幾百、幾千萬的違約賠償金!做事一點餘地不留,會遭天譴的!”
褚潯重新垂下眼,繼續看手中的晨報社評。他很清楚,他的演藝事業已經終止——起碼在內地已經終止——賺下的那點積蓄,也已分毫不剩。這些都已無法改變。相比雲天對他趕盡殺絕的公告,褚潯更關心另一則訊息。
自網路將褚潯退學的“真相”公示天下,事件的另一位當事人,遭受褚潯毆打的教導主任譚希培,也立時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
譚希培為人素來謹慎。事態剛剛開始發酵的那幾日,他一直躲避媒體不肯露面,亦未針對褚潯做出任何評價。最近許是發覺褚潯當真迴天乏術,譚希培一改低調做派,不止接受了媒體的專訪,更在其出席的工作會議上點名褚潯,將之作為典型的劣跡藝人加以譴責。痛陳娛樂圈惡習對青少年教育的惡劣影響。譚希培已被調往市教育局任職多年。他文字功底深厚,又做了這些許多年的官樣文章,大仇得報的快意之下親自操刀發言稿,一支“妙筆”酣暢淋漓,端著大義凜然的面孔,將褚潯罵得狗血淋頭。
褚潯將譚希培的稿件至少看了四、五遍,而後將報紙仔細折疊收好,抬頭對沈蔚風道:“小風,要麻煩瀚星幫個忙。”
“麻煩個屁!”沈蔚風火氣尚未收住,無差別攻擊掃射,“有事直說!別磨磨嘰嘰得討人嫌!”
“好,”褚潯笑道:“我要開一場發布會。把該講的話,全都講出來。”
沈蔚風跳起來,“要正面跟雲天槓了?!”
窗外朝陽如火。褚潯迎著金色陽光眯起雙眼,緩緩點頭道:“嗯。我不能退。”
哪怕明知不是對手,哪怕明知仍舊會屍骨無存,只要他還熱愛這電影,該他上的戰場,他絕不退縮。
發布會當日,水晶酒店會場大廳,被各路記者擠得滿滿當當,活似潑水不進的鐵桶。事發後褚潯第一次公開露面,足以吸引整個娛樂圈,乃至全體公眾的眼球。發布會開始前一個小時,直播網路已頻頻擁堵。更有電視臺轉播車停在會場外,力求與網路賽跑,搶下這一條大新聞。
上午十點鐘,褚潯準時出現在會場。他一身黑色正裝,襯衫雪白、褲縫筆挺。沒有做造型,半長黑發隨意披散肩頭。面龐亦素素淨淨,未有任何修飾。他站在那裡,好似一副白描畫像。愈是簡單的筆觸,愈難掩其俊秀天成。
會場中一陣騷動,似是人人都未想到,深陷醜聞漩渦,褚潯精神仍如此挺拔清爽。眼底淺淺青色印跡,亦未使他狼狽失態,反而流露一絲脆弱美感。
騷動持續數秒,記者們方紛紛想起職責所在,咔嚓咔嚓快門聲連綿不絕,閃光燈此起彼伏。
發布會未安排記者提問環節。褚潯簡單向來賓致謝問好,而後便在主席臺就坐,開門見山道:“今日請諸位前來,是想將一樁事的前因後果說清楚。最近很多人應該都已知曉,十三年前我在讀高二時,因毆打本校教導主任譚希培被勸退……”
話至此處,會場頓時喧囂聲起。許多記者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亦有人聲音不大不小,譴責褚潯“素質低下”、“缺少教養”。更有脾氣再耿直些的,當即不顧發布會規則,大聲質問:“你真的毆打了譚老師,並且毫無悔意嗎?請直接回答!”
褚潯目視會場,待臺下噪音漸漸平息,輕點一點頭,道:“我的確打了譚希培,而且從未後悔。不,我也後悔過。後悔當時沒有再打得更狠一點。”褚潯講完這一句,沒有再給場下記者喧鬧的機會。他暗中握緊雙拳,壓制又一次劇烈沖擊胸口的,那些會令他感到畏縮、憎惡,甚至是恐懼的本能,一字一字清晰而堅定道:“我後悔沒有打得更狠些。更後悔當初太軟弱,沒有站出來講出真相。現在我早已不是十六歲的年紀,不應再一味畏怯逃避……所以今天,”褚潯聲色變得銳利,雙頰被憤火燒出紅暈,“我要實名舉報譚希培,在擔任育才中學教導主任期間,利用職務之便……猥褻本校學生!”
終於講出這句話,那一瞬間,整個會場都在褚潯眼前消失。他聽不到場下記者剎那失控震驚的聲音,亦看不到沈蔚風沖上主席臺的身影。眼前似騰起團團的霧,在四散的灰色霧氣中,褚潯似乎回到十六歲。
十六歲那年暑假的某一日,褚潯與幾位同學,一同去譚希培家為他慶生。譚希培親切和藹,雖擔任教導主任一職,仍深受學生歡迎。他過生日,全年級的學生,足足去了二三十人。
當年譚希培已經離異。學校安排的單身寓所空間窄小,擺不開像樣的席面。譚希浩浩蕩蕩帶領一群少男少女,去家屬樓下的小餐館覓食。說是為他慶賀生日,卻是他付賬請客。高年級的男生,還被準許喝了幾罐啤酒。
褚潯十五歲開始飲酒,十六歲已初顯酒量。但那日的酒,似乎特別容易醉。飯後褚潯迷迷濛濛。連同幾位喝多的男生,又回到譚希培家喝茶解酒。褚潯頭暈心悸,靠在沙發上,漸漸失去知覺。
待他醒來,其他學生都已離去。褚潯仰躺在沙發上,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他感動身體沉重,想要坐起身,卻發覺雙手似乎被反綁在背後。褚潯不明所以,剛要喊“譚老師”,便有一隻成年男人的手掌撫上他面龐,一把熟悉的聲音貼上他耳邊,激動道:“容容,乖孩子,老師想你好久了。你聽話。只要你聽話,老師會對你更好……”
褚潯已經記不清,他是如何掙脫雙手的束縛。他唯一深刻的記憶,是自己瘋了般對譚希培拳腳相加。譚希培在他的怒火下,毫無招架之力,滾在餐桌下面苦苦哀求。鄰居聽到響動,將譚希培自褚潯拳腳下解救出來。褚潯跑下樓,白色t恤染著一道道血漬,全是譚希培鼻樑骨斷裂流出的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