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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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驚辰抓住時機,立刻握住褚潯雙手,“容容,容容不要去……”
鮮血已流過傅驚辰小臂,又在指尖彙集滴落。褚潯心中撕扯糾結,轉開頭不再看傅驚辰的傷口。
血雖流得急,萬幸傷口並不算深。妥善起見,褚潯仍陪同傅驚辰去醫院處理。去醫院途中,褚潯凝視車外不發一語。傅驚辰握住褚潯一隻手,將自己的計劃與顧慮仔細講給他聽:“現在我們都清楚,鄧志剛當年犯案,是受薛睿指使。但其一這段錄音,是透過侵入鄧志剛的手機竊聽得來,有極大可能不會被法庭採用為法律證據。而目前除此之外,我還沒有掌握薛睿的其他犯罪線索。所以尚無法對薛睿提起訴訟。其二……”傅驚辰講到此處,不由深深嘆一口氣,語調明顯夾雜了無奈,“即便能夠將薛睿送上法庭,法律將會給予他的制裁亦十分有限。”
這段時日,傅驚辰一直被這個認知所煎熬。不止是他,在被迫冷靜下情緒之後,褚潯亦清楚認識到這一處至關重要的關鍵難點:他遭受過的傷害,明明白白是薛睿與鄧志剛共同所為。但在現有法律框架下,薛睿卻幾乎無需承擔責任。
錄音展現的事實極為清晰。八年前,薛睿利用鄧志剛的感情,反複向鄧志剛傾訴褚潯三番四次搶他的角色,對他的演藝事業造成莫大傷害,甚至已毀掉他的前途。他讓鄧志剛對此深信不疑。又不斷暗示造成這一切的緣由,皆是因為褚潯容貌出眾。如果褚潯失去唯一的外型優勢,便不會再對他造成威脅。反反複複無休無止。在鄧志剛面前,他已被褚潯這只陰險歹毒的惡魔逼上絕路。薛睿的高明之處亦在於此。話裡話外,他對褚潯痛恨又畏懼,已經被折磨到幾近崩潰。甚至曾親口講出,“只有褚容的臉毀了,我才有出頭之日”之類的話。但他從頭至尾,卻從未對鄧志剛明確講過一個字,要他去為自己的前程毀掉褚潯的臉。控訴、眼淚、暗示,還有鄧志剛本人對薛睿的愛意,共同構築起令薛睿對鄧志剛的精神控制,促使鄧志剛心甘情願墮入罪孽,為心上人鏟平發展障礙。
思維縝密、心腸毒辣。為一己私利,可以決心毀去褚潯的臉,亦可安心看自己的戀慕者跳入深淵。待經年之後惡事敗露,卻連“教唆犯”的罪名也不能成立。薛睿的行事手段,實在非褚潯所能想象。
褚潯神色不動,只兩片豐潤嘴唇抿得更緊一些。傅驚辰用兩隻手包住褚潯的手掌,把自己最後的謀劃也都講出來:“雲天以合作之名引薛睿回國,便是希望他能與鄧志剛碰面。他們兩個見面次數越多,越容易出狀況。另外還有肖鈺銘參與的公寓襲擊案,有一點線索表明,似乎與萬玉成有所關聯。而萬玉成背後……”傅驚辰實在不願再提起那個名字。他牽動褚潯的手,情不自禁吻一下那細白的指尖。唯有如此,他心頭的焦灼方能稍稍緩解,“對不起容容,真的對不起……你受了那麼苦,如今元兇就在眼前,我卻還不能令他受到懲罰……我知道,若換一種方式,立刻便能血債血償。但……傅家與傅氏雖非情清白白,卻從未沾手黑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亦不願跨過那條線。容容,再給我一段時間。等時機成熟,我保證,我絕不會放過任何傷害過你的人!”
車子駛入醫院。褚潯沒有回應。他抽出被傅驚辰緊握的手掌,推開車門,“下車吧。”
傷口很快處理妥當。走出門診樓,褚潯站在臺階前略顯躊躇。傅驚辰的車子開過來,他親自為褚潯開啟車門,“容容,我先送你回公寓。”
褚潯低頭思索片刻,彎腰坐回車子裡,但向司機道:“我回央影。謝謝。”
傅驚辰看一眼褚潯,改口吩咐司機,“去央影。”
道路順暢,大約半小時後,車子在央影一處側門停下。
褚潯靜了稍瞬,而後在衣兜裡取出鑰匙串,找到公寓的那隻取下來,遞到傅驚辰面前,“還給你吧。”
傅驚辰面色驟變,“容容!”
重逢之後,自兩人關系和緩,褚潯便住進那棟公寓。他們還曾在那套小複式同居,度過一段短暫、艱辛,而又難得美好的時光。之後再次分手,傅驚辰搬離公寓,褚潯仍在傅驚辰卻說下繼續留在公寓。雖然從未說破,他們卻都心知肚明:這棟公寓,是兩人間的最後一點牽絆。褚潯一日不走,他們便情誼尚存,不曾真正一刀兩斷。
傅驚辰神情嚴肅可怕。他周身彷彿凝固,只有兩隻眼睛烈火熊熊,憎恨般緊緊盯著安靜握在褚潯掌心的鑰匙。
司機仿若對身後情況一無所覺,悄然下車,一直走到遠處的拐角方才停下。
十數秒鐘過去。褚潯等不來傅驚辰的回應,將鑰匙放於他身側座椅上,而後亦去推車門。
傅驚辰猛然攥緊褚潯手臂,“什麼意思?”語調僵硬尾音輕顫,似是驚懼交加。
褚潯未能掙開傅驚辰的鉗制,垂著眼輕聲道:“就是你想到的那個意思。”
傅驚辰胸口陡然劇烈起伏,“你還是在怪我!你怪我對薛睿……”
“對,我是在怪你!”褚潯抬高音量打斷傅驚辰,“但我不是怪你沒有立刻為我向薛睿複仇。我是怪你與他在一起的那六年!”
答案出乎意料,傅驚辰驚愕之下,抓住褚潯小臂的手不覺松動。
褚潯猛力將他揮開,面龐漫開深重紅暈,保持完美的冷靜外殼,碎裂開愈來愈多的縫隙,“很吃驚嗎?難道在你心裡,我根本就不應該在意這樁事嗎?”
傅驚辰下意識反駁,“不是……”但他的神色,分明依然迷茫。
褚潯目中流露絕望,他搖頭,話語無奈而脆弱,“你不會明白的。我講再多,你再心疼,但都不會當真&09;。”
因為在這世上,從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褚潯抹去眼角洇開的水光,盡量平靜道:“當初你選擇薛睿,我雖然傷心,但總算能說服自己,愛情無法勉強。後來得知喬伊的存在,我們再次分手。我一面傷心,一面卻也在妒忌他……妒忌他能夠得到你刻骨銘心的愛情;妒忌他比我早那麼多年遇到你。呵……”褚潯露出一個扭曲苦澀的笑,“看吧,我就是這麼賤。明明下定決心要離開你,卻還在牽腸掛肚,沒有一秒真正放下過。”
“不,容容你……”
褚潯搖手打斷傅驚辰,他平複著情緒,慢慢道:“我明白自己的,感情用事,容易沖動。要求太多,計較也太多。可對你,我從來不敢認真計較……直到這一次徹底揭開真相,我突然在一瞬間想起許許多多往事。我想到你隱瞞我,偷偷去赴與薛睿的約會;想到我白白準備一下午的生日晚餐;想到你為捧紅薛睿,親手為他組建班底拍電影;想到我打傷薛睿,你對我講出的那句話……”褚潯轉過頭,看著早已淚流滿面的傅驚辰,一字一字輕輕道:“你當時對我講:你看錯了我,沒想到我竟變得這樣狠毒……”褚潯嘴唇微勾,似是笑了一笑。笑容轉瞬即逝,冰霜重新覆蓋褚潯面龐,“我想起了這麼多,卻不再想過去那樣痛苦悔恨……好似多年背負的枷鎖被一朝擊碎。我終於能夠在心中與你一筆一筆算清賬目,能夠毫無負罪感地責怪你、遷怒你,甚至怨恨你……就如普通人怨恨出軌的男友。哪怕你救過我的命,我也無法再說服自己毫不在意……小辰哥,我想,這回我是真正解脫了吧。”
褚潯第二次推開車門,傅驚辰沒有再阻止。上身探出車外,褚潯停頓一下,回頭留下最後一句話:“薛睿的事你不用再管。等我有了能力,我會自己向他討回公道。”
甩上車門,褚潯大步走入校園。陽光燦爛,映照來來往往的年輕面孔。褚潯微微仰著頭,始終不曾讓眼中的淚水滴落。
這一次,他沒有對傅驚辰說再見。這一次,應是再也不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