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蘇婉卿如常來探視,還帶了親手煲的湯水。初入院時,傅驚辰病勢危機,蘇婉卿焦心憂慮,額角添了許多白發。現在傅驚辰一日好過一日,她面上方又重現笑容,精神亦重新振作。

傅淵難得與蘇婉卿一同前來。蘇婉卿照顧傅驚辰喝湯。他便爭分奪秒,坐在旁邊翻看檔案,一面問道:“何煦每天都來嗎?”

傅驚辰敷衍地應一聲。傅淵又問:“感覺怎麼樣?”

傅驚辰瞬時茫然,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蘇婉卿放下湯勺,為傅驚辰擦拭下唇角,回頭嗔怪道:“你著急什麼!哪能這麼快就有感覺。”

“怎麼就不能有感覺。”傅淵頗為不耐,將處理完的檔案扔開,再翻開另外一疊,“你的這個好兒子,不就是喜歡男人嗎?何煦起碼性情溫和,難道還配不上他?”

一聲尖叫紮進耳膜。傅驚辰腦中登時飛轉嗡鳴。他放在被單下的拳頭,抽搐一樣震顫。麵皮滾燙火熱,如被投入名為羞憤的烈火中灼燒。

果然是昨日重現。

第二次了,趁機將他與心愛的人分開,再塞給他們一人一個“理想物件”。妄圖用所謂的既成事實,斬斷他與愛人的感情。

對待親生兒子,尚且如此殘忍無情。那容容呢?容容落在傅淵手中,又會被怎樣逼迫?

想到褚容,心頭似被生生撕下一塊血肉。傅驚辰下頜緊繃,暗中幾乎將牙齒咬斷。他強迫自己不聲不響,安靜將湯水喝完。反複提醒自己不可再沖動。不然十多年的悲劇,只怕又要再上演一回。

傅淵的目光意味深長,在傅驚辰身上仔細探究一番,方又冷淡收回,“總算長大一些了,”傅驚辰的態度,似乎令他感到些許欣慰。傅淵一面皺起眉,一面用略微柔和的口吻道:“我不是沒有放縱過你。可是你看看,你現在把自己搞成了什麼樣子?連命都險些丟掉!”怒氣沖到頭頂。傅淵剋制片刻,繼續道:“何煦無論家世、長相,還是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出眾。你就算要跟男人過一輩子,也應該選擇這樣的伴侶。至於那些個不知檢點的小明星,以後想都不要再想。”

傅驚辰緊閉嘴唇,始終一言未發。傅淵與蘇婉卿離開後,他沖進衛生間,將喝下去的湯水盡數吐出來。

一週後,傅驚辰康複出院。傅淵為他放了長假修養身體。剛巧何煦要去鄰省參加一個醫學交流會。會址選在當地頗為盛名的風景區。傅淵便親自安排,讓傅驚辰陪何煦一同前往。

出發那日,兩人駕駛同一輛車出了c城。在通往鄰省高速的路口,傅驚辰提提前下車。一輛白色路虎,正停在路邊等候。

何煦按下車窗,對傅驚辰喊道:“找到人以後,別忘了給我要簽名!”

傅驚辰擺擺手,開啟路虎的車門。

餘懷遠忙從駕駛座轉過身,道:“傅先生很謹慎。從他的口風,我只猜出是在哪個省。具體位置還沒法確定。”

“知道在哪個省就好。我們一點點找。”褚容雙腿有傷未愈,傅淵要安頓他,也不外乎是在醫院或者療養院。只要脫離開傅淵的掌控,他們總有一日會找到。

“但是,我有一點擔心……”餘懷遠欲言又止。傅驚辰看他一眼以示催促,他才大起膽子講下去,“傅老先生他,會不會一生氣就……就把容容……”最後一句,卻是無論如何不敢再說。

傅驚辰心口猛然一墜,須臾砰砰狂跳。良久,他才自驚懼中蘇醒,恢複些微理智,“不會的……傅家不是黑社會。不會的。”

傅淵行事狠辣,但終究底線尚存。直接殺人滅口的勾當,他還不屑去做。便如當年威脅喬伊,傅淵將喬伊與佩姨分開,使他們母子不能相見。喬伊與佩姨感情深厚,自是無法承受。加之傅驚辰在國內絕食抗爭,性命危在旦夕。喬伊在重壓之下,不得已接受脅迫匆匆與人完婚。

喬伊去世後,佩姨為修複傅驚辰與傅淵的關系,曾經透露一點當年的細節。那時傅驚辰因絕食昏迷入院,傅淵也已心生悔意,想過要成全他們。但那時喬伊心理已經崩潰,提早一步做出了與傅驚辰分開的決定。

強勢所迫、陰差陽錯。他與喬伊之間,總歸是欠缺了緣分。

心潮起伏。車窗外的風景飛快倒退。

<101nove.城邊界,傅驚辰的手機收到一條傅驚雲傳送來的微信。點訊息框,內容是一家知名療養院的地址。

傅驚辰手下一頓,立刻想要打電話過去。傅驚雲搶先一步打過來。他聲音柔軟,比平日更多一份親暱,“驚辰,到哪裡了?”

<101nove.城。”

“速度蠻快的嘛,”傅驚辰語含笑意,“祝你好運。”